即便如此,颜二老爷还是给冻病了。
他那些从南边带来的好衣裳大多都送去当铺了,现在身上这件半旧的棉袍子,是从估衣店买的,看上去还算齐整,可是仔细一摸,里面的棉花一团一团,早就不保暖了。
男人大多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何况自从卖掉锣鼓胡同的宅子之后,颜昭石身边便彻底没有人照顾起居了。
颜昭石没有帕子,又不想抹到衣裳上,只好拖着两条鼻涕走进白鸟庙。
当然,这些细节,珍珠没向颜雪怀描述。
别看父母和离了,可是颜二老爷永远都是颜雪怀的亲爹。
只能颜二老爷不认这个女儿,颜雪怀却不能不认这个爹。
珍珠就是这样想的,他自幼在王府长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清楚。
所幸颜景光没有死,断了一条腿和两根肋骨。
像他这样有亲人的,白鸟庙是不会收留的,腿骨已经接上,肋骨接不了,只能慢慢养,又施舍了伤药,两名年轻道士便让颜昭石把人带走。
“你找个人帮忙,把人抬走吧,他身上有伤,不能背着。”
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帮忙的人,就说要抬到哪里去?
还回板子大场吗?
再说,颜景光不能下地,不能干活,难道还指望颜家人侍候他吗?
若是以前,颜昭石毫不犹豫就会把人带走。
这是他的侄儿,虽然不如颜景修那样得他喜欢,可这是老颜家的骨血,是男丁。
但是现在,颜昭石可不敢这样想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堆好话,要把颜景光留在白鸟庙。
道士们不住摇头:“我们这里不是善堂,师傅一早就和官府的人说了,帮忙治病帮忙收尸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收留流民住在这里。”
并非是白鸟庙的道士们心狠,如今这世道,谁也不知道被收留的可怜人,会不会转眼就变成杀人夺产的恶魔。
颜昭石把好话说尽,白鸟庙也没有答应把人留下。
道士们找了一块破门板,帮忙把颜景光抬出山门,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颜昭石望着动弹不得,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颜景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颜景光断了肋骨,喘气都疼,更不能说话,就只能默默哭泣。
躲在暗处的珍珠实在忍不住了,这叔侄二人若是在这里坐上一天,那他也只能陪着,这可不行。
于是珍珠走过去,问道:“你这是要把人抬走吗?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