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侑的寝屋与藏书阁只隔了半个逍遥湖,不过片刻,他就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他的心情是真的很好,推门时嘴角还挂着笑,看见屋子里背对着自己站着的俞翕,也没有惊讶。
黎侑转身将门合上,向俞翕走去,“在这里等我很久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只见那幅画轴端正地摆在桌面上,禁制已经被解开,但画轴并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黎侑并不介意他看到那幅画,问道:“看过了?”
俞翕凝视着黎侑,摇头,“还没有打开。”
“既然禁制已解,为什么不看?”黎侑执起画轴,放在手中轻轻抚摸,“不想看?不敢看?还是你已经知道这画上画着的是什么?”
俞翕说:“早在住进来的第二日我就无意间看到过师兄的这幅画,那时只是匆匆一眼,没记起来画上画的是何处,今夜见桡轻曼和阿桃丫头对峙的模样,才忽然想起来当初所见的是什么。”
他顿了下,语气有些不满,“这画怎么能让人轻易地偷了去?画也好,对那丫头的感情也好,师兄好歹也设点防备!”
黎侑毫不在意,“这幅画轴上的禁制是我根据师父教授的方法设下,只有你我才能打开,而你,不是外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全然没有秘密被撞破的局促与紧张。
俞翕有些不明白他的态度,问道:“师兄心情很好?”
黎侑将画轴放回桌上,“还不错。”
“是因为她?”
黎侑笑了笑,没有说话。
俞翕哑然。
他早该明白!什么自罚,谁能有那个本事让黎侑自罚?
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狐狸!
俞翕咬牙切齿,“画卷里在太湖对岸站着的人也是她?”
黎侑不解地看着俞翕,似乎在问:你为什么会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
“行,我知道了。”俞翕握紧了拳头,深吸了口气,又问,“她也能看见桥吗?”
黎侑这次倒是开口说话了,不过仍旧一脸不解,反问道:“对面站着的人是我,她怎么可能看不见桥?”
俞翕猛地一拍桌子,腾地起身,憋了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好!”
他一向管不住嘴,这也是黎侑面前,换做是别人肯定要骂:真的好不要脸!
俞翕在屋子里踱步,“既然师兄已经找到心仪之人,那么我也要抓紧破解星象,找到化解师兄宿命的方法。”
“这三千年来,凌霄阁里的几个弟子轮番值夜,盯着师兄的那几个星宿,人都要盯傻了,就是没发现一点变化!”俞翕摩挲着下巴,十分烦恼,“不过还是有好事的,一千年前师兄在万花结上设下了血煞禁制,自那之后星象就很少躁动,平静了许多,只要不出意外,万花结不会那么容易被有心之人再次开启。”
黎侑将画轴重新设好禁制,放回木架上,淡然道:“宿命之事,不要勉强。”
俞翕蹙眉,“这关乎你的性命,怎么能不勉强!”
黎侑十分平静,“白泉去了,穆辛跟着去了,白泉和我拼死救下的炎卿,也没能活下来。就连我们的师父、师叔都没能逃脱得了他们的宿命,他们是怎样的人物,我又怎么可能逆天改命。”
他看着俞翕,那双眼睛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甚至看不到一丝光芒。
俞翕胸口起起伏伏,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半晌才吐出一句:“那阿桃丫头呢,她怎么办?”
“到了那时候,我自然有办法让她忘了我,但此刻我只希望能够多陪陪她。”黎侑的笑容十分苦涩,“我在一日,便爱她一日,如若哪天我归为了尘土,那就作为一颗尘埃爱着她。”
俞翕有些无奈,只能说:“我一定会尽力的。”
月色黯然了,门窗紧闭,锁住了一屋子的烛光。
黎侑露出一抹微笑,说:“我只是来取被褥,阿桃还在藏书阁等我。”
俞翕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看着黎侑忙碌的背影,嘴唇张张合合,最后还是只发出一声叹息。
黎侑抱着被褥出来时,俞翕早已离去,他将烛火剪灭,也离开了。
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月光,夜风从逍遥湖上吹来,风中有他熟悉的桃花香。
黎侑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立于院中,微微抬首就能看见藏书阁顶层的围栏上趴着一个粉色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
白桃见他也看到了自己,十分激动地挥了挥手。
黎侑微微一笑,看到晴朗的夜空,微微蹙眉,手指涌出丝丝纯白的灵力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里,天上立刻飘来了几朵乌云,月光也变得暗淡。
随后,他抱着手里的东西若无其事地飞上了藏书阁。
看着自家师父从河面上飞过,落在自己面前,白桃愈发想要学会飞行,盘算着怎样才能让黎侑快些教她。
“多余的被褥被重阳收起来了,我不知道在哪里,便只拿了两床薄的。”黎侑将手里两床的被子放到了书桌上,“夜里如果还是觉得冷,你就将两床都拿去,我不畏风寒。”
白桃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夜里虽比白日里凉些,可也不会觉得冷,师父和我各盖一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