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戏从天寒地冻拍到了风和日暖。终于熬到杀青,时宛全身上下像被人扒了层皮,整个人瘦了一圈,她称了称体重——98斤。 “人生第一次体重不过百,纪念一下。”她对着体重秤上显示的数字拍了照。 “瘦一点上镜更好看。”艾湘说。 杀青后时间又变成了自己的,时宛收拾了行李,准备退房离开。出了电梯,在大厅碰见戴着墨镜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范熠,范熠正好也看见她,隔着距离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时宛笑着挥挥手和他告别。 两人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仍没有熟起来。范熠对人很冷漠,时宛和他的来往仅限于工作,除了工作之外根本没有私底下的交流,自然熟不起来,他们顶多算得上是关系不差的合作伙伴。 白景画派了车来接她,让她去公司一趟,说是有事商量,时宛坐上停在酒店门口的黑色商务车,思量着是什么事。 堵了一路的车,好不容易到公司附近,汹涌的人群却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车子不敢再往前靠近。 “怎么了?”时宛问。 “不知道,我去看看。”司机下了车。 时宛降下车窗探出头,看见乔娜站在不远处,一众保镖围在她身边,人群疯了似的朝她涌去。 “乔娜!乔娜!乔娜我爱你!”尖叫声此起彼伏。 原来堵在公司门口的全是乔娜的粉丝。 “《步尘天下》播出之后,乔姐人气飙升,一跃成为一线女星,据说公司因为这部戏股票大涨。”艾湘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对时宛说。 时宛缩回头,升起车窗,隔绝了窗外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是吗?”她靠在后座上,“最近拍戏太忙,我都没看这部剧。” “很好看的。特别是乔姐塑造的那个角色,非常出彩。” 时宛不置可否。 艾湘见时宛不说话,想起之前听说过乔娜和时宛不和的传闻,便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这次拍的剧,大爆的可能性也很大,毕竟合作的是熠哥,剧本也是大IP……” “只能掉头从后门进了。”司机打开车门坐进来。 “那就走后门吧。”时宛说,她不想理会艾湘的话,可闭着眼靠了一会儿,她又说:“谢谢你湘湘。” 范熠也是在后门下的车。 时宛见他在前面从车上下来,坐着没动,她想了一会儿,从包里掏出了他之前送给她的那条手链,戴在了手上。 电梯门关上前,时宛伸手让门打开,范熠见她走了进来,打了声招呼。过了一会儿,乔娜也进来了,带着她的助理们。 电梯里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在他们面前,时宛是说不上话的,她识趣地沉默着,听着他们礼貌又亲昵地交谈。乔娜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权当时宛是空气。她越发趾高气扬了,刚才走进来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要不是范熠在,她根本不会收敛。 三人在同一层下。范熠和乔娜走在最前面,中间是时宛,最后跟着一群助理。 走到白景画的办公室前,时宛停下脚步,她觉得有必要礼貌地说一两句话,就算他们并不礼貌地对待了她。 “熠哥,乔姐,我先走了。”她微笑着说。 “嗯,去吧。”范熠道。乔娜当没听见一样,压根没看她。 时宛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哥。” 范熠看向她。 “谢谢你送的手链,我很喜欢,”她把手腕抬起来晃了晃,“抱歉,之前太忙,一直没时间当面谢谢你。” 乔娜像是这才注意到时宛一样,她盯着她,或者说盯着她的手链,表情有些僵硬。 “不谢。”范熠说。他神色如常,时宛看不出他是否已经明白她突兀地说这些的用意,不过他那么聪明,应该是明白的吧,时宛想。 她有些心虚。 等他们走远了,时宛才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她定了定神,推门进去。 “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白景画说。 “什么好消息?”时宛在她面前坐下。 “你凭借《闺女》这部电影获得了金禾奖最佳女主角提名。” “真的?”时宛又惊又喜。 “真的,第一次演戏就能获得影后提名非常非常难得,虽然不是史无前例,但绝对是凤毛麟角。” “第二个好消息呢?”时宛按捺住狂跳的心脏问。 “刚才得到内部消息,这一届金禾奖最佳女主角的最终得主就是你,我叫你来是专门通知你要提前准备好获奖感言。恭喜你时宛,DT影视创立十几年来培养的都是偶像型艺人,像金禾奖这种对一个演员的演技给予终身肯定的重量级奖项目前公司里只有你一个拿到了。” “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后天颁奖典礼就能揭晓了,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获奖感言要注意哪些重点。” 时宛梦似的听完了白景画的叮嘱。出去前,白景画最后说:“你记不住这些也没关系,到时候临场发挥也可以,态度一定要谦逊,观众喜欢这样的。” 时宛出了办公室,白景画的话仍她耳边回响。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太高兴了,直到看见站在转角处的范熠后她的笑容才收敛住。 范熠冷漠地看着她。 “哥,你找我?”时宛问。 “你和乔娜怎么回事?”范熠沉着脸。 “没怎么啊……”她笑不起来了。 “我没兴趣管你们的事,我也不想掺和进来。” 时宛知道他是为刚才手链一事才说的这些话。乔娜喜欢范熠,时宛想让乔娜不舒服,便在刚才故意装作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的样子。范熠多聪明,一看就明白了时宛的小心思。 “下不为例,”时宛主动认错,“没有下次了,哥,我保证再不在你面前耍小聪明。不过刚才还要谢谢你,没有让我难堪。” 范熠找她的目的就是听到这些保证,现在既已听到,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靠着墙站了太久,肩膀上蹭了块白色石灰,他伸手拍了拍,将灰拍掉后转身离开。 “你最好说到做到。”时宛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却又听见这么一句话。 “我会的。” 从公司出来,时宛去了书店,她想买这个月的《文学之源》,或者应该说,她想看江翟的文章。 书店的落地玻璃窗边摆着圆桌和沙发,还未进门,时宛就一眼看见宋临曜坐在最角落的那张圆桌旁。他斜倚着沙发靠着,单手拿着一本书,修长的手指不时翻着书页。温暖而不炽热的阳光透过玻璃跳跃在他的发梢、指尖,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就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也与他无关。 时宛像定住了一样,她站在离落地窗不远的地方,无法控制地凝望着他。宋临曜身上一定有种魔力,要不然她怎么一见到他就感到平静和安心? 不想打扰到他,她轻轻地推门进去,找了本书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 作为一千八百线小透明的好处是,没有人认识你,你也没有很多行程和通告,只要不进组拍戏,几乎整天都是自由自在的闲暇时间。 看书看得心不在焉,她时不时抬头看看临曜,看一会儿再低头看看书。抬头低头不知反复循环了多少次,再抬头看他时,临曜已经起身把书放回原处,推门出去了。 他好像一直没发现她。 时宛忙把《文学之源》付了款,跟了出去。 她跟在他身后十步远左右的距离。本来想直接上前跟他打招呼,时宛却又赌气似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 傍晚六点钟的街道上行人很多,一旁的马路上也是车来车往,在下班的时间点这座城市总是热闹非常。时宛目光锁定着临曜的身影,艰难地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间。 要不算了吧,这么多人他能发现自己才怪,上前和他并肩一起走该多好,自己跟自己幼稚地赌气挺没意思的。 刚打定主意想要走上前,天空就突兀地下起了雨。 这雨毫无预兆且来势凶猛,雨点像筛米一样噼里啪啦砸下来。行人一下子都往一旁门店的屋檐下跑,没一会儿,街道上就冷清了下来。 时宛是带了伞的。早上在酒店收拾行李的时候,艾湘说天气预报报道今天有雨,往她包里塞了一把很小巧的雨伞。她刚才还在想,白天阳光明媚,她就不该听艾湘的话白背了一把伞的重量在身上。没想到果真下了雨。 别人都在跑,临曜却压根不急,他朝门店的屋檐下走,步伐不慌不忙。 时宛帮他急,她慌忙从包里掏伞,她不想他淋雨。 可掏出了伞,再抬眼看时,却没看见临曜的身影。明明刚才还在那儿的,怎么就这一会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呢,去哪儿了?时宛只顾着找他,手里拿着伞忘了撑。 “你在找什么?拿着伞不撑。” 她回过头,看见他站在她身边。临曜拿过她手里的伞,撑开,挡在她头顶。伞很小,容不下两个人,临曜大半个身子仍露在外面淋雨。 她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 “我在找你,你刚才去哪儿了?” 临曜拉着她往一旁的屋檐下走。 “找地方躲雨呢,我能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