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锦被人从车头尽碎的车里救了出来。
车子除了车头碎了之外,车身往右四十五度侧翻,幸好有路沿石起了缓冲的作用,垫着车身,才没有完全翻过去。
夏繁锦恍惚之间只记得,车尾甩出去的时候,她的头狠狠撞在了车窗上,坐在她旁边的那名保镖,则在车身倾斜事,横着身体抵住车窗,挡在了前后车座之间,形成了支撑的作用,夏繁锦被向右甩去时,整个人都歪倒在了他身上。
那名保镖的后脑勺被碎玻璃划出了一条伤口,顿时鲜血直流。
他顿时痛得有些睁不开眼,一阵晕眩之后,他睁开了了眼,夏繁锦已经闭着眼睛没了反应,额头有一处伤口,汩汩流着血。
昏昏沉沉,夏繁锦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周围的嘈杂声离她很远。空荡的空间里,她眼不见光,全身无法动弹。
倏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她猛吸了一大口气,睁开了眼睛,肚子的痉挛,几乎让她失声。
“醒了醒了医生,产妇醒了!”旁边正在往她手上扎输液管的护士激动的大喊。
她话音刚落,旁边正在戴手术消毒装备的男医生走了过来,手术室的灯照得她双眼刺痛,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双年轻的眼睛,他眉心微微凝着,语气严肃,动作有条不紊的开始摆弄手术工具。
“夏小姐,你胎盘提前脱落,加上外部剧烈撞击,目前的情况,无论是顺产还是剖腹产,都会有危险,本来你陷入昏迷我们要给你进行剖腹产,你母亲已经签了手术同意书,如果你现在有意识,能够回应我吗?”
夏繁锦耳畔嗡嗡作响,神识游离着,唯有腹部那接连而来的撕心裂肺的痛一次次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
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被手术室的灯光照得反光,她双眼放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可以进行顺产手术吗?如果不行我们将会给为你剖腹产。”
“顺产,”夏繁锦嘴唇蠕动,然后咬牙重复,“我要顺产。”
“过程可能会很痛苦,我也事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你的孩子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到四十,请保持清醒配合手术好吗?”
夏繁锦恍惚的心中,顿时犹如刀绞。
“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也就是说,她的孩子们有大于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活不下来。
医生正面色凝肃的指挥护士,突然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手术服,他低头一看,夏繁锦脸色痛苦苍白,气若游丝般的说:“求你,帮我保住孩子求求你”
夏繁锦眼角湿润,有液体顺着眼角流入发间。
她痛到无法忍受,可也没想过哭,只是,她害怕了,渺茫的希望,就像一寸一寸剜走她的心头肉。
“求你,我的孩子”
医生叹了一口气,沉稳的声音有些不忍,“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他刚说完,突然有个护士跑了进来,语气凝重而焦急,“医生,产妇的丈夫到了,能让他进来吗?”
医生下意识的用眼神询问夏繁锦的意见,夏繁锦听见了护士了话,她松开了医生的手术服,抓住手术床的支架,骨节泛白。
她望着天花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让他走。”
腹部那股剧痛,仿佛孩子们在拿着钢筋搅着她的内脏。
“啊!!”
夏繁锦抑制不住的尖叫出声,紧绷的牙关,痛苦得暴起的青筋
她整个人没有丝毫血色,生命正一点一点从她身体里流失
在外面等候消息的唐敛,听到尖叫声,再也等不及,一股脑的要冲进手术室,护士却将她拦住了,“先生,你太太让你出去,而且你没有穿无菌服,不能进去。”
这年头,像这么年轻娇弱的产妇到了生产的时候,害怕得恨不得丈夫陪同,可这夏繁锦明明还是极危险的情况,却让丈夫离开,护士虽觉奇怪,却还是按照产妇的要求,拦住了唐敛。
正要关门的时候,唐敛一把推开了护士,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久久无法挪动,隔着一段距离,他看着手术台上的夏繁锦,尖叫过后的她如同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虚弱得几乎没有生气。
他垂在两侧的手如临大敌般颤抖着,双眼猩红如血。
而他确实也染了血,脸上隐隐有伤口可见,浑身都是脏污,左手臂的衬衫被血液浸湿,整条衣袖与皮肤紧紧相贴。
“夏繁锦”
夏繁锦脑子里嗡嗡作响,四周的声音仿佛都在远去,与外界几乎隔绝了一般,恍恍惚惚,却在这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她微微扭过头看着远处的手术室门口,那道身影
突然,她嘴角一扯,露出极致嘲讽的笑,狠狠咬牙,“让他滚出去。”
医生一怔,徘徊在两人之间,站在门口的男人,暴戾又隐忍。
他就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