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几日之后,余嘉身体大好,再也没有病恹恹的懒散,手腕处的伤口也渐渐愈合,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疤痕。 经过这几日的细心观察,余嘉也发现芳菲所说非假,虽然进出伺候的下人表面依然恭敬,但是却表里不一。照说自己大病刚愈,别说人参鹿茸燕窝滋补身体,就连一般的大肉都很少。每天早上喝稀饭啃馒头,中晚也是多以素食为主,偶尔的肉末、鱼吃起来味道都怪怪的,必定不是新鲜之物。 这让余嘉很是不爽,其他都好商量,唯独这粗糙的食粮,让她忍无可忍。所以,她辗转反侧一夜,决定会一会这个翟府的主人——翟修林。 余嘉起了个大早,然后招来芳菲,想要见一下这个身名京师,让无数少女瓜果盈车的大帅哥。 从芳菲那里得知,她早已被禁足,想要踏足东房,只能从老太太那里想办法。今日恰好是老爷父亲的昔日生辰,余嘉顿时一计上心。 余嘉命令芳菲拿来纯白色的丧服,发髻也让芳菲松散的梳理了一个堕云髻,除了两朵很小的白色菊花,身上并无其他配饰。一切收拾妥当,便和芳菲步行前往东房老妇人处。 余嘉心想,老太爷的诞辰翟修林这个儿子必定会出席,此番前去见上一面,也不会显得刻意。今日这一身孝服打扮,就算老夫人和翟修林再不愿理会自己,也会给老太爷一个面子。世人都说戴孝七分俏,今日就来扮演着可怜兮兮、羸弱无骨的孝心小媳妇吧。 “翟修林,我来啦——” 果然不出所料,刚到西房的门牙,就被一众小厮拦住。语气里尽是鄙夷之情。余嘉按耐住心中怒火,收敛起脾气,耐着性子摆出一副可怜兮兮,欲语先泪流的表情,开始自己的嘴遁之术。 “几位小哥哥,今日是府中大日子,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妾室,但是我却一直备受翟家的关爱维护,即使是做了被唾弃的错事,翟府上下都愿意收留我这个孤苦的嫔妇。我今日诚信悔过,只要能够给老太爷上一柱香就可以了。”说罢,还拿起腰间早已备好的白绢假意拭了几下眼睛。 众小厮面面相觑,虽然这个二夫人是个妾室,又毫无地位,但是她毕竟是这个翟府的半个主子。而且就连老爷虽然将她圈禁在西房,但是上次大夫人去世之事却站出来担保她,所以小厮们有些拿不定主意。 “让她进来吧!”一个娇俏的声音从门牙内传来。 众小厮探头看去,原来是老夫人身边最喜爱的表小姐暖云。众小厮立马领会其中意思,对余嘉放了行。 余嘉进了门牙之内,才看清这个表小姐的模样。细长魅惑的狐狸眼,未语先笑的一双酒窝点缀在一个椭圆形的脸上。头上一套珊瑚璎珞珍珠头面,一身环佩叮,无不显示着富足。 虽说不上是大美人,但是却有另一番风韵。但是余嘉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她的笑盈盈却毫无温度的眼睛,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余嘉本来想搭话,探听下翟修林有没有到,但是一想到今日的目的和扮演的角色,便乖乖的住了口,还是不要随便暴露自己为好,默默地跟在这个表小姐暖云的身后。 刚走出两个回廊,暖云便突然回头,对着身边的芳菲开了口。 “糟糕,我的绢帕刚刚落在门牙旁的刘妈那里。芳菲,你去帮我拿一下,好吗?”说罢,弯起一双狐狸眼对着芳菲甜甜地笑了一下。 “好的,我这就去。”芳菲像是给喂了糖的小孩,屁颠颠地就走了。 余嘉不禁感慨,芳菲这个没脑子的家伙,这个暖云明显就是支开你啊。客客气气一句话就把你哄的开开心心,真是猪脑子。但是余嘉并没敢多想,因为这个表小姐的目的肯定是自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如果说漏嘴什么的就头疼了。 “二夫人,听说你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去看望你,实在不好意思。”说罢,暖云露出招牌的甜笑。 “我身体已经无碍了,多谢妹妹挂牵。只是可能长期服药对身体伤害太大,竟然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就连大夫人去世这事都已经忘了,闹出了很大的笑话。”余嘉先发制人,免得一会问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就可以推到身体上。 “噢?那真得需要好好调理一下了。不能大夫人刚刚去世,你再病倒,我们翟府就没办法给颜大人交代了。”暖云依旧标准的笑姿,但是双眼却很是怀疑地看着余嘉。 “谢谢妹妹关爱。我只不过是个戴罪立之身,下辈子在悔过中度过就好了,哪里敢再添您们麻烦。”余嘉只想芳菲赶紧回来,早早结束这个话题。不管怎样,一个表小姐来关心一个做了还没洗清嫌疑的小妾,都甚是可疑。 好在芳菲很是给力,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老远对着暖云就仰着手中的手帕大喊,才阻止了这个居心叵测的表小姐的探问。 “芳菲,谢谢你。刚刚才知道如夫人丧失了记忆,以后得多多幸苦你,好好照顾如夫人了。” “哪里,哪里。我从小伺候小姐,她既然现在需要我,我定在所不辞。” 这个表小姐果然不是善茬,芳菲一来就试探自己所说是否属实。好在路途并不长,不然芳菲一会儿就把底全抖出来。 转过祠堂大厅,就到了老太太的小院萱香阁。萱香阁全是整块青石垒成,一进门就是一个雪白的影壁。转过影壁,就见到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墙角假山石柱伴着萱草茂竹,在庄严中增添了几份雅致。 余嘉跟着表小姐暖云迎着正对的大厅走去,在大厅的左侧面,掀开墨绿色珠链,抬头就看见一个圆脸盘的老太太依靠在暖桌上打盹。一身素色琉璃灰的斜襟短袄,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一条上好成色的花灰色狐狸皮斜铺在腿上。头上全套金丝掐线点翠头面,看起来富丽堂皇,娴静富态。 这虽是一个耳室,但是室内陈设却一点不朴素。依着墙边的两个对椅,看似样式没什么新奇,但是却是上好紫檀木做成。桌子上茶盘里的一套茶具也是异常出彩。天青色的半透明琉璃盏,由杯底的浓厚渐渐逐层变淡,乃至到杯口已经全然玉白色了。质地通透,却又有玉的莹润。就连从现代来的余嘉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其他陈设虽不多,但是也材质都是上乘,一对比才发现之前自己还算满意的卧房,简直寒酸的不行。 余嘉本想请安,但是看着一旁暖云挨站在一旁,并无打扰老太太睡梦之意,自己也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可是早上起得太早,再加上一路奔走了半个时辰,困意融杂着累意,让余嘉不住得打起了一个巨响的哈欠来。老太太突然惊醒,吓得一愣。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镐白的年轻的小媳妇,一时楞住了。 暖云见状赶紧贴耳提醒,老太太便端了端坐姿,开始训话。 “你自从大夫人病逝后,一直闭门不出,今日怎得前来看望我来了?”老太太滴溜溜地转动着自己的小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 “今日是老太爷生辰,婉如虽身份低微,但是还是想要来祭拜一下老太爷,表上自己的一份孝心。”余嘉扶地,说得甚是恳切。 老太太一听今日是老太爷生辰,心想完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老太爷死后自己终于可以不用被颐指气使,过上了逍遥自在子孙毕恭毕敬的日子,竟把这死老头的生日忘了。儿子翟修林一会下朝来祭拜,再没有准备,那不是要出纰漏。幸亏这小夫人提醒了,对她生出一丝好感来。 “好吧,你既然来了,就在偏房等候,一会儿等你们老爷下朝回来,我们一起祭拜。”说完赶紧打发余嘉他们出去,留下暖云屋内侍奉。 还没等余嘉走到偏房就看见暖云风风火火指挥各色丫鬟小厮把好几箱东西往祠堂搬去。 余嘉进了偏房,就赶紧招呼芳菲来仔细说说老夫人。感觉老夫人倒是比较和善,如果能争取到她的援助,那岂不是胜算很大。 芳菲和自己一起嫁来翟府,又因为之前的婉如个性比较沉闷,很少到处走动,老太太又不要让人去请安,和老太太打照面的时候仅限于几次节日,知之甚少。 不过芳菲倒是听府中下人提起过,老太太在老太爷去世之后也性情大变。所以她性格有变,芳菲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有一个先例。 老太爷在世时,府中大小事情全全她在张罗负责,风风火火,主持府中各事有条不紊。老太爷去世之后,老夫人就推掉一切杂事,说要专心礼佛,可是从东房过来的下人却极少看见老太太端坐在佛龛。很是奇怪。 余嘉能知道的消息太少,便作罢。于是挟着芳菲出去走动走动,好不容易来一次东房,不能白白浪费了。 余嘉刚跨出房门,便被暖云叫住,说老太太请去祠堂,老爷快要回府了。 余嘉一听,打起万分精神,对着铜镜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确定无误后才出门。毕竟这算是自己第一次见传说中绝世容颜的夫君,余嘉心中还莫名的激动起来。跟在暖云身后,余嘉喜不自胜,差点笑了出来,暖云突然回头,余嘉看见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 余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心想自己的喜悦之情是不是太过明显,于是赶紧收起自己的笑容,又拿出的凄苦哀痛表情放在脸上。 来到祠堂,暖云径直走到右侧的棉垫前,扑通一下跪下来了。余嘉才想起此行的借口,也紧随着暖云跪了下来。当然做戏要做全套嘛,光跪着不是很容易被比下去。余嘉开始在心中酝酿起伤心往事,这样才演的比较真切。 她想起生前自己的爸爸妈妈,亲人朋友,想起父母悲痛的眼泪和目光,余嘉想到伤心处,竟号啕大哭起来。 正想的出神,这时听到大厅影壁后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余嘉不禁大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