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四年春,朝廷取消禁海令,沿海的地方兴建了许多新码头。
码头落成这天,朝廷的六十艘海船一字排开,停靠在码头两边。码头边上一左一右支了两个摊位,一个位置负责招揽商户,另一个位置负责招揽水手。
国库空虚,打造这些个海船已经是勉强了,实在是没有能力再装上六十船的货物漂洋过海了。而且每次出海都是有风险的,朝廷担不起这个风险损失。
方仲宣想了个办法,可以让民间的力量参与进去,让民间的商户组织商品,坐上朝廷的海船出海,只需要给朝廷缴纳些船税和保护费,就可以跟着海船出海。
毕竟禁海令才刚刚颁布,民间的商人还来不及打造大型的海船。
就算民间的商人打造了一艘两艘海船,出海也是有风险的,先不说海盗,海盗这两年基本上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但是保不齐还有漏网之鱼。
出海之后要是再分不清方向或者是遇上极端天气,一艘两艘的船顶不住压力。
自己出海风险太大,还是跟着朝廷靠谱。
招揽商户的摊位上排了长长的队伍,这边应征水手的摊位看起来就有点寒酸了。负责招募的两个先生往后拿着一本书盖在脸上,向后靠在太师椅上,海边太阳毒辣,太晒的慌了。
一条清秀的人影看了看排队报名出海的商户的队伍,从后面走出来,径直来到展览水手的摊位上。
“先生,我来报名当向导。”
两个先生听见声音赶紧把书放下,准备好笔墨问道:“姓甚名谁,祖籍?”
抬头看见报名的是一个文弱书生,雀跃的心情瞬间就变成失望,摆摆手让他别捣乱。
“咱们招募的是会水的,能拉帆的水手,你这文质彬彬的,大风不把你刮走了!别添乱!”
月影笑了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来意:“我是来应征向导的,我出过海,记得路,可以给你们当向导。”
前两年跟着沈柳出了趟海,当时他们出去了二十艘船,去的时候折损了一艘,回来的时候折损了两艘,上岸的时候还剩下十七条船。上面的货物薛常花了两年时间才消化完,但是他赚的盆满钵满。
商户们就是嗅到了这个商机,才踊跃来报名的。
那两个先生对视一眼,第一反应是他在吹牛,但是联想到这两年暗地里流通在内地的货物,不排除已经有人出过海的情况。
两人收起不耐烦的态度,认真仔细地给他做了登记。
胡嘤嘤跟薛臣两个人站在远处的石头上,看着这边的盛况,胡嘤嘤戳戳他,提议道:“要不咱们也去报个名,出海转一圈,也算不枉此生。”
薛臣抱臂看着一边长长的队伍,又看看另一边只有月影一个。
“你想去?”
胡嘤嘤想着自己晕船的毛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吧。于是她拉着薛臣上前。
“先生,我们来报名!”
刚给月影记录完的先生抬头看见一男一女走过来,瞬间拉下个脸。
“我们不招女人,你上船能干什么?一阵大风就把你刮跑了!还有你……”先生指着面无表情的薛臣嫌弃道,“我们招的是水手,你瞅瞅你瘦的,你们是两口子吧,你能抱得动你媳妇就不错了!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
胡嘤嘤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被嫌弃薛臣不等他话落,一只手提留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提溜起来。忍住暴怒又把他扔下来。
吓得旁边的先生赶紧铺上纸,招呼道:“小伙子,我给你们登记,你过来。”
胡嘤嘤美滋滋的跑过去先登记上信息,又把给薛臣胡乱编个名字登记上,抬头看见月影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月影一直以为薛臣死了,这会儿瞧见他还有点不敢认。月影朝他们两个抱拳,胡嘤嘤给他回礼,薛臣手背在后面没吭声。
瞧见两个先生都是一脸惊惧的看着薛臣,胡嘤嘤笑眯眯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登船?”
“得等一个月之后,商人们把货物装上船,我们才能出发。”
给胡嘤嘤登记的那个先生还算镇静,胡嘤嘤哦了一声,说道:“两位先生到时候不上船吧?”
“不,不上。”
胡嘤嘤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说了声:“那就好。我们夫妻俩就住在前面的小镇子上,时候你们记得通知我们,要是没通知到我们的话,你小心我们夫妻俩晚上找上门。”
她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两个先生喉咙一紧,赶紧答应。等把两人送走之后,负责这次出海的沈柳过来巡视,两个先生赶紧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上报上去。
主要是害怕两人是海盗。哪料到沈柳一看见胡笳这个名字,立刻爽朗大笑,还交代他们一定得通知到人。
两人对视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柳顺路就拐到胡嘤嘤说的那个小镇子,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无奈只得折返回去。
胡嘤嘤跟薛臣这会儿正离开小镇四处逛呢,已经是秋天了,北方眼看着冷起来了,南方还很炎热。
因为这个码头,附近的几个镇子都热闹得很,两个人在街上逛了一大圈,胡嘤嘤靠着本能找到了一家做海鲜的饭店。靠海吃海,这边的海鲜味道比京城的好太多。
胡嘤嘤也是才知道薛臣竟然会画画,于是在没有照相机的年代,胡嘤嘤走到哪里,觉得哪里的景致好了,就停下来,让薛臣画上两幅画。
一开始薛臣都照做了,后来发现他画的这些画都被某人送到京城去了,脸瞬间就拉胯下来了。
以后胡嘤嘤再让他画画,非得哄半天才动一下笔。每次胡嘤嘤都得千方百计的哄着,再身体力行的犒劳犒劳,这家伙才满意。
胡嘤嘤为了让他画一幅码头上六十艘海船一字排开的图,累得腰差点断了。
等这幅图送到京城的时候,言叙傾一眼就看见长长的队伍里,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靠在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的怀中。这两个人无论是从神态还是举止,怎么看都是他们两个人。
大热天的傻子才会穿黑衣服,薛臣当时穿的米白色的长衫,胡嘤嘤传了一件天青色的裙子。不得不说说薛臣的小心思,把两个人画进画里。
自从分别之后,言叙傾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身影,哪怕是在画中。他用手指点了点红色衣服的小人,低喃道:“你还好吗?”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他轻笑了两声,看着旁边穿着黑色衣服的薛臣,胡嘤嘤应该是没有仔细看,一群粗布麻衫的人中间,两人太扎眼了。
方清欢推开书房的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