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如此贸然插入别国的事务,名不正言不顺,容易落人口实。”提出意见的是房玄龄,维持大唐上邦形象是他的责任,兼之身为百官之首,自然不怕提出意见。
“问题是,王端正的意见很正确,放任吐蕃成长,只会给大唐未来形成巨大的被动,尤其是吐蕃、象雄合流之后,不仅仅是威胁到蜀地,河西、党项、吐谷浑、六诏、西域,吐蕃可以随意出击,而大唐只能疲于奔命。”李靖着眼军事,一眼看出了其中关键,甚至比王恶的判断还来得周全。
长孙无忌乜着看向王恶:“想来左少卿已经有了主意?”
“大唐官方是不适合出面,可是,民间组织那些退役军卒,监狱里那些好勇斗狠的人犯,放上去又何妨?他们为大唐插足高原打开一条路,也有时间慢慢适应高原地势,至于一两年后,上去的是不是大唐的在册军士,重要么?”王恶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如果有这颗钉子在,他们敢骚扰大唐,大唐就能从苏毗反击上去,这就是棋术里的先手。有先手优势,大唐可攻可守,不怕他们翻天。”
李世民嗤笑:“从来没手谈过的人说甚先手。”
重臣们大笑。
的确,王恶这厮,琴棋书画,有一半没沾过边,棋和画从来没人见识过。
舆图除外。
王恶笑了笑,没在这小事上纠结。
“吐谷浑也需要尽快解决,否则等到高原形成合流之势,大唐就失了先机。而吐谷浑之地是否能稳稳握在大唐手中,则牵涉了西域大局,前汉经营之地,大唐不能眼睁睁看着落入他人之手。”
李靖抚须轻笑:“虽说不能尽皆完善,但观点犀利、大局不差,加以磨砺,则可为大唐将帅胚子。”
李世民暗暗动容。
李靖不轻易嘉许人,就连李世民下令侯君集拜他为师学兵法,李靖也只教了半部,可想眼光之高,他能称王恶为将帅胚子,王恶就一定有过人之处。
李世民自己也是帅才,细细思索,王恶的大局观确实出众,凭此为帅才,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那放贷……
“王端正啊,若是那苏毗最终不保,朕岂不是亏大了?”
王恶无奈地一笑:“陛下,世间没有百分百的事,只要把握过了五成,就可以考虑去做了超过七成,可以动手了,再晚就错失良机了。苏毗若保住,其上的矿产、牲畜就源源不断的供应大唐,税赋又由大唐皇家钱庄把持,久而久之,苏毗就相当于大唐的一部分。”
“再说,即便出现了最恶劣的情况,那不是为大唐日后干预高原之事留下话柄了么?”
于是,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在刀锋等人的串联下,越来越多的老卒聚集长安城外,人虽多却井然有序,一个个等待第五招的训话。
“此去苏毗,征战流血自不必说,那于额等不过是等闲。但是,苏毗地势极高,外人上去,一时不能适应,头晕、呕吐、无力是多数人会有的反应,歇个几日,适应了就好,却也不乏因此丧命之险。想好了,不愿意承受此等风险的,可以退出了。”第五招详细的说了风险。
当下,几百名老卒出列,对第五招拱手致歉,待第五招点头后,悄然退出。
对曾经的军中汉子而言,死并不可怕,但是因为气候等原因死,就有些憋屈了。
“此次去,乃是私军,是接受苏毗雇佣的私军,与大唐无涉,所有愿意出行的,蓝田伯府会安排每家二十贯的安家费,在苏毗的功劳另由苏毗国付酬劳。兵器、甲胄,唯有出了大唐边关才会授与你等。”第五招大声宣布。
蓝田伯这三个字,在大唐可以算是金字招牌,没有哪个没见识的提出疑虑。至于出境再给兵器,这不正常么?大唐境内,那么多人持刀兵,很招忌讳的。
厮杀了小半辈子的军汉,最大的问题不是在军中,而是在回乡后无法适应那种平静的生活,常常天不亮就蹦起来,准备点卯,却发现已经在家中的土屋。
抡起锄头,经常会情不自禁的当刀枪耍上两路。
回归乡土,会猛然发现,自己对农活的了解、农时的了解,竟然不如一个半大娃儿。
那种深深的失落,不是行伍中人不能理解。
如今能再重来,虽然不是大唐军中,但并不是与大唐为敌,有甚么不能接受的?
二万人一起出发,那声势很吓人的,沿途的州县,从主官到帮闲,甚至是折冲府,无不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出了点纰漏,惹到这帮大爷。
出了唐境,佩上兵甲,骑上苏毗送来的马匹,打上白底黑字的“雇”字旗,雇佣军大爷们在刀锋的带领下,向苏毗行军。
第一日,一切完好。
第二日,有十余名军士不适应,留下人手照应他们。
第三日,有小半的人数开始不适应,刀锋下令就地驻扎,调整状态。
第四日,休息。
第五日,继续前进。
足足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刀锋等人才到达苏毗。
苏毗王子与旦丹亲自迎接雇佣军,安排他们食宿,安排粮草,安排他们一些厚实的衣物靴子,同时向刀锋诉苦。
这一段时间,苏毗苦苦支撑,兵力消耗了大半,才保住了苏毗大部分疆域,若是雇佣军再不来,他们恐怕真得拍屁股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