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十余天,已经是天佑十六年的元月底了。这天天气不好,一大早天上便彤云密布,寒风大作,到了日昳时分天色已经昏暗的仿佛戌时了一般,不一会儿便下起夹杂着雪籽的小雨来。建邺城坊间道路上行人稀少,便是偶尔有行人也是快步疾行,无暇他顾,临街的店铺掌柜的见到这般景象,也纷纷早早的打发伙计将门脸关了,回到里屋去烤火烤火饮酒去了。到了晚饭时分,天上下的已经不再是雪籽和小雨,而是连成片的鹅毛大雪,不过转眼工夫,地上已经白了一片。
宫城西门,门前六名披甲持矛的殿前司精兵站的笔直,为了保暖,在铁甲的外面又披了一条红色的长袄,这长袄在领口和肩背还缝了一层鹿皮,以为防水之用,看上去分外威武,建邺城中人往往称其为“使臣”,以和其他吴军士卒加以区别。这些使臣都是殿前司中的佼佼者,无不是身经百战的熊虎之士,吴王吕方出征时,这些担当宿卫的殿前司精兵就是吴王的中军侍卫,承担这携带御器械和最后突击队的职责,绝非后世那种只能摆样子好看却上不得阵的“御林军”。不过在这大雪天气里,宫城门前灯光所及数十步内都没有人迹,这些训练有素的使臣也不自觉地有些松懈了,不时轻轻的跺跺脚,好让已经冻得发麻的手脚血脉活动开来,暖和一些。
一个二十四五,右颊上有一道伤疤的汉子看了看天色,向年级最大的那个老使小说n臣问道:“都头,换岗的时辰到了,怎的那些家伙还不出来,莫不是忘了不成?”
那老使臣冷哼了一声,低声道:“云家老二,你给我站直了,换岗的事自有校尉处置,这里可是宫城西门,往来的哪个看到了,都不是你当得起的。”
“这个天气,这个时候,连鸟儿都知道躲在巢里避避风,还有谁来咱们这儿!怕甚,怕甚!“那云姓使臣嘴上虽然说的硬,但身形还是本能的站直了,显然那都头在这几人中的威望甚著。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使臣的话语,宫城内传来一阵人声。几名岗哨不禁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这个天气还有谁要出宫?莫非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正在这几人思忖时,一阵说话声从城楼上传下来,几名使臣都听出了是掌管门禁的黄校尉,这守卫宫门的校尉位阶虽然卑微,但岗位却极为重要,是以都是特别挑选的耿介之士,是以这黄校尉平日里对什么人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什么人,这个时间要出宫,可有令牌符信!”
“这里便是,快些开门!”这个说话声音颇为尖利,却并非女声,应该是要出宫的是宫内哪个太监。
“原来是您!请稍待,末将立刻开门!”黄校尉的声音里少有的露出了一丝惊讶,很快城门就被打开了半边。那六名使臣便看到一行人马护送着一具乘舆从门内走了出来,几个眼尖的还看到门缝内那黄校尉正对着这人马的背影一丝不苟的躬身行礼,这可是极为少有的事情,平日里就是陈枢密、高尚这等高官进出宫城,也没见他这般。那几个使臣不禁猜想起那乘舆中的那位大人物到底做的是谁了。
吕方斜倚在乘舆中,这乘舆制作的十分精致,厚厚的帘幕将风雪挡在了外间,里面柔软的貂皮和暖炉形成了一个十分舒适的小世界。由四名健壮的汉子挑着前进,随着挑夫前进的步伐,这乘舆有节奏的颤抖着,仿佛是一种特殊的催眠器,让吕方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
突然,这乘舆突然停住了,吕方也从这种半梦半醒的昏睡状态醒过来了,他坐直了身体,撩起百叶窗内的帘幕,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到哪里了?怎么停住了?”
乘舆外施树德弯下了身子,贴着百叶窗答道:“禀告陛下,前面就是崇化坊了,路上倒了一棵树,挡住了路,想必是被雪压倒的!”
“嗯!”吕方点了点头,沉声道:“待会你给建邺府尹发一封敕,让他明日募集些百姓,将城内道路的积雪清理一下!”
“喏!”施树德应了一声。乘舆内吕方重新躺下下去,耳边传来一阵人声,显然是随行的护卫使臣正在挪开横倒在路中间的树。吕方微闭的双目突然睁开,猛的坐起身来,一阵不祥之兆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下一瞬间他明白了是哪里不对。
“才不过下了两三个时辰的雪,树怎么就会被压倒了,分明是有人故意砍倒了树木,放倒在路中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