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城西南二里有花药山,此山又命岳屏山,传説东晋时有黄、葛二仙在山上炼丹。花药山下,有南宋宝祐五年始建的光孝报恩寺即花药寺,寺庙庄严、雄伟、清幽雅静,为当时衡阳四大佛教丛林之一。寺西有春溪井,水清澄碧,倒现寺上镀金雕龙,水波荡漾,龙形时隐时现,若有若无,誉为“花药春溪龙现爪”,亦是衡阳八景之一。
但此刻花药山和花药寺的宁静被打破了,上千名头裹红巾的太平军将士冲入了这里,占据了花药山和花药寺,山头上本来有五百清军驻守的,在清晨的薄雾中,他们被太平军追杀、驱赶,留下上百具尸体之后,余人一路逃回了衡州城。
当萧云贵带着左宗棠和百余名亲卫赶到花药山之时,山头上前锋军已经竖起了奉天诛妖的杏黄大旗,大旗之下十余门劈山炮正喷吐着火焰,轰击衡州城外的清军营砦和据n。
隆隆的炮声中,萧云贵站在花药山最高处望去,只见衡州城坐落在湘江西岸,狭长如一条玉带,城南一片已经完全暴露在太平军的炮火之下,城南一带民屋庐舍毁损了不少,城外尚有不少清军惊慌失措的要进城去,但城门死活不开。
“待会儿把千斤大炮运上来,继续炮轰城南,号令前军林凤祥、林启容部准备趁清军大乱攻城,后军吉文元、朱锡能部以花药山为要地,在城南筑营垒,联结东洲岛浮桥。”萧云贵将命令传下后,望着左宗棠笑道:“先生真是奇谋妙算,攻下衡山县后,便让我军中路和左路军才衡山县东渡湘江,从湘江东岸沿流霞镇、大浦镇迅疾南下,清军只道我们会顺着衡山县到衡州的官道南下,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北面,却想不到我们会玩个灯下黑,从湾塘南面的东洲岛打过来,西渡湘江,往城南攻城。”
左宗棠淡淡的説道:“左某乃是湘人,此间地理当然烂熟于胸,待会儿城南攻城开始之后,希望北面的左路军也能趁势夺取青草桥,攻打北门,这样才能让清军尾不能相顾。”跟着他顿了顿,有些犹疑的説道:“但城北有衡州石鼓书院,毁于战火未免可惜了。”
左宗棠这已经是第三次在萧云贵耳边唠叨石鼓书院之事了,这石鼓书院建于唐代衡州石鼓山,故而得名。宋代太平兴国二年,宋太宗赵匡义为赐“石鼓书院”匾额和学田。宋太宗至道三年,州人李士真请求郡守在这里建立了正式的书院,招收生徒讲学。宋仁宗景祐二年,曾担任集贤殿校理之职的刘沆,在衡州任知府。这时,他将石鼓书院的故事上报给皇帝,宋仁宗阅后,便赐额“石鼓书院”。由于石鼓书院“独享”两度被宋朝皇帝“赐额”的殊荣,而步入石鼓书院的“鼎盛”时期,成为当时与睢阳、岳麓、白鹿洞齐名的宋朝四大书院之。
时至清初,经略大臣洪承畴挥兵南下攻打南明,将石鼓书院作为军事指挥所。同年偏沅巡抚袁廓宇上奏清廷,申请重建石鼓书院,衡阳县知县余天溥具体负责修复工程。此时,山上建有合江亭、禹王碑、武侯祠、大观楼、会讲堂、忠节祠、七贤祠等建筑。石鼓书院为清政府允许恢复的第一家书院,这一时期,书院科举化,石鼓书院成为传授举业、培养科举人才的书香之地。
萧云贵沉吟片刻道:“左先生,这石鼓书院据你所説乃是满清入关之后恢复的第一所书院,便是代表着满清奴性儒学的根基所在,就算毁了也罢,本王答应你,将来我们会在这里再建一所书院,恢复宋朝时候那样的书院,也是我们汉人自己的书院!里面教授的是我们博大精深的汉家儒学,是真正的经世致用之学,而不是顽固不化的八股文!一切满清强加或是篡改的东西,都只有破而后立,方才能恢复昔日之观!”跟着看了看左宗棠已经剪掉的辫,微微一笑説道:“我们能剪掉有形的辫,但两百年来,心中的辫又能否去掉呢?”
他的这句话乃是脱胎于建党伟业中辜鸿铭所説的话,眼下太平军要打破旧世界,推翻满清,重建汉家王朝,其实最大的障碍便是人们心中的辫子。石鼓书院就像一面满清儒学的旗帜那样,和顽固的思想一直深入人心,就算左宗棠剪掉了辫子,但他意识之中,还是潜移默化的担心起石鼓书院的前途,所以萧云贵特意説了出来。左宗棠听了之后,果然心中一凛,低头思忖起来,口中不时喃喃念道:“有形的辫子,无形的辫子?”
萧云贵也不打扰他,以左宗棠的才智,这个问题得由他自己想明白才是,当下退到一边专注的指挥起战事来。
但接下来的战事就不顺利起来,太平军运至花药山的劈山炮多是四百斤的炮,萧云贵命人将东岸的千斤大炮尽快运过来。但太平军的炮队在催促声中运炮过东洲岛浮桥时却生了意外,东洲岛浮桥乃是昨夜连夜赶制出来的,颇为粗糙,人马和四百斤的炮通过都有些晃晃悠悠,后面千斤炮上来后,那浮桥抵受不住重压,竟然断裂开来,一门千斤炮沉入了水中,好在炮手落水有会水的同伴救起,没有死伤,但浮桥断了造成东西两岸运兵运粮都不畅起来,萧云贵不得不号令暂缓攻城,命各军先抢通浮桥再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