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林寂缘并不知道昨天的那个人都做了些什么,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躺回了宿舍的床铺之上,对前一天的事件的确模模糊糊。今早她花费了十数分钟,令她意外的是,竟然能够想起来大部分。 “……按他的说法,他应该是觉得我‘不会’记住才对吧。” 尽管不知道那个人会有什么样的手段,这个结论倒是不难下达。然而事实是,寂缘确实有些昏花,身体感觉沉重的,让人没有干劲从床上爬起来。除此之外也就只是记不清最后关头的情景,和失忆这个词语并不完全符合。 “而且,总觉得……之前也肯定有过好几次,是唯独这一次出了意外吗。” “留下的谜团太多了。” 按时间顺序,信件的源头,他有些微提到过是来自于那个宁魂梦,其中的缘由是的确不知道了。然后是他为什么凭借着易罔的面貌,与此同时的问题便是真正易罔到底在不在,是否和此事相关。再之后的谜团则多数和那人的谈天有挂,整理起来要麻烦一些。 今天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快过半,看窗外是阴天。这一回是彻底的阴,而不像昨天那样,介乎阴晴之间。林寂缘深呼吸几口,空气比昨天要闷,可能是下雨的前兆。 “给易罔打个电话吧……好久没用过电话这东西,都快忘了。” 平时想要见面并不需要这种联系,因为宿舍之间并不远,直接走过去就好。这么想想,上一次用电话联络,好像已经是半年前?记不清。 当寂缘听到电话铃声就在门口响起的时候,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等得电话里一句颇带疲惫的“开下门?”之后,寂缘才知道,她想找的对象居然主动,说实话吓到她了。 “——哟,早上好。” 林寂缘只把门开了一半,她自己稍侧身躲在后面,警惕地用目光扫量这个人。可惜她并看不出任何异状,而这种戒备自然让这位客人有所伤心。易罔挠挠头,但他对寂缘的行为表示出了理解: “我是真货啦……虽然从我自己嘴里说出来,好像不怎么可信。” “……也就是说,你知道昨天的事情吗。” 他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否则就不会主动提出“真假”的话题。易罔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从最初也没有想着要隐瞒,所以他豁然,直接说: “我昨天……变相地算是在场,虽然不是以大活人的方式。” 语毕他摸了摸自己的颈后,并俯身偏头,让寂缘也能看见皮肤上刻着的法阵。 记得这家伙脖子后面确实有这么个玩意儿来着,不过这是寂缘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去观察它。那刻痕是紫黑色,将近有手掌大小,位置偏下,用衣领是可以遮住的。纹样并不繁复,只是寥寥的几笔,是六边形的主体,很有对称感。 细看,紫黑色笔划的周围,泛着……如同伤口一般的暗红,也有水肿的质感。 “就是用这个知道的?”寂缘问,不出所料,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说起来,虽然只是短短一瞬,昨天的那个人确实有过抚摸颈后的动作。而且和易罔现在的动作极为吻合,难以想象当时居然是个假货。 不如说,甚至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究竟可不可信吧。 过度深究会格外地累,况且如果现在这个也是假的,自己就算道破也得不到丝毫好处,还不如心大一些,就干脆认为现在为“真”好了。 “大概是吧,实话真是有够疼的。” “疼?” 刻痕周围的确有伤口一样的症状,原来是真的受伤了吗?知道寂缘会对此疑惑,易罔相当自觉地便解释,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寂缘谈起这个小法阵的事情: “是‘刻’上去的,这个阵法——我的意思是,干干脆脆就是拿匕首刻上去的。” “……这可真是。” 记得是很早就有了的这个东西,都到了今天,还像是刚受伤不久的样子。一则可能是易罔体质特殊,伤口永远好不了的类型——这太扯了。于是这就意味着,不久之前伤口更新过。从易罔的说辞中加以考量,寂缘问: “每次用的时候就会重新受伤吗?” 易罔点头,“虽然‘重复受伤’并不是本意吧,因为这东西属性的缘故,客观上是不得不有这样的结果了。” 停顿片刻,易罔笑两声,“我还是只能站在门口和你说话吗?”语气里满是无奈。想了想,过于戒备并不会带来多大的益处,寂缘干脆放空大脑毫不忌讳地让他进了门。 多了一个人之后寂缘才发现,宿舍里的椅子不见了,除了床铺之外就没有了可坐的地方。 “椅子哪儿去了……?”寂缘疑惑,姑且还是让客人坐上的床铺,总好过一直站着。 “你听说过特殊属性的暗系吧,本质是‘解构’的那个。” “前阵子……你说过。和宁魂梦年龄的话题一起说的。” “诶。” 易罔惊了一下,“你居然记得吗……”他轻微地感慨了一声,不过他没来得及掩饰音量,所以教寂缘听了去。 “记得……对你来说,我‘记得’是很难相信的事情?” 他挠挠头,傻笑兮兮。这些专属于易罔的标致动作,被他本人做得很是别扭,根本不是发自真心,换句话说就是在隐瞒着什么,或至少在表示着他的心虚。 “总、总而言之吧,这个阵法就是这种特殊的灵力做的。一般人碰到它的效果吧……和碰到实验室的酸液感觉差不多,类似于腐蚀的那种。” “照这么说,你居然还没事啊?” “……这又是另外一个原因了,不过我没事,除了疼。” 疼算是哪门子的没事?寂缘很想这么说一句,她咽咽口水算是忍住了。感觉易罔话里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他的话,其他人会有比疼痛还要严重的后果。 “寂缘,适可而止的话……你可以试着盯着这东西看,也许就明白我的意思了。”说着他又侧身。今天的易罔几乎没有用正面和寂缘对过话。 “哈?”寂缘撇撇嘴,不过他都送上门来,看一眼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她原本是这么觉得的,但旋即便意识到这个灵力是有多么危险。 “嘶,眼睛……眼睛……” “我虽然想说可以用手碰碰……果然还是算了。” 烧灼一般,视野顿时黑暗,花了好几十秒才能稍微好转。此后又是很长时间看不清物什,等彻底恢复,花去了将近五六分钟——明明只看了一眼。 “……这么危险的东西,就留在你的身上?” 岂止是体质特殊可以敷衍过去的,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而稍有一瞬间,寂缘也疑惑,光是看一眼都有这么大的威力的话,这种灵力的持有者会怎么感受……就好比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铁水一般……想着就觉得疼,寂缘连连摇头,把思路拧回来。 “我还好吧,体质原因——咳,不知不觉都聊了这么多了?” “嗯——啊啊,你今天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总算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做,易罔看起来有些感慨。当被问到这种问题,他竟罕见地沉默,若不是寂缘晃了他几下,甚至可能一直发呆呆下去。 “呃……只是过来见你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哈?” 易罔挠挠头,这一次的挠头真真是充满了遮掩的意味,配合上他严肃的表情,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们’希望我们这边不要过多搀和……好像是没有预料到昨——没什么。说明白话,就是希望我能拖住你,不要让寂缘乱走吧。”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够伤人的。” 不知为何,寂缘没有因此而难过,而是有着一种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豁然的心态。也许是这期间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太乱太难以理喻了,如今再多一重,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以及为此过多投入感情。 “——正是如此,我可以直接进门吗?” “诶?” 没有敲门声,门把自己转了开,再然后便是这一句煞是耳熟的女声。方才让易罔进来的时候,因为念及是白天,寂缘没有随时上锁。这个举动没想到这么快就引来了报应。 进门的人是…… “阿……阿雨姐?你怎么?” “是你啊,好久不见——居然还活着?” “易罔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冷淡呢。”苏雨轻笑。今天她的身体状况格外欠佳似的,手里拄着手杖,身子也偏斜,走路慢。像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尽管面容年轻,她毕竟也是个学生。 “托那个蠢哥哥的福,姑且还挂着一条命。” 她甫一进门就和易罔开始了奇妙的对话,而一旁的林寂缘即便不甘心被冷漠,对于这些不知所以的话题,她也无从插嘴,只能干等着这些她无法理解的话语在什么时候结束。 “你们俩的事情还是多互相沟通沟通比较好——啊,我忘了,你没法说。” “我是有在考虑和他挑明白吧,也许就在这几天也说不定——否则可能这辈子就没机会了呢。” “然后呢,你也过来闲的没事干?” “差不多。”苏雨神秘地笑笑,靠在墙边,把手杖杵在地板上以作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