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不爽,但宁魂梦说的有道理,不能反驳。为了不让自己继续理亏,寂缘叹口气,和魂梦用手捡拾的选择不同,她看到树底下一圈环绕着有扫除工具,便走过去。 “呐,明明有东西可以用,你用手?” 林寂缘忽然想到课本上说烂了那句“人和动物最基本的差距”,一瞬间有用来嘲讽的念头,想想这么说还是太过分,便忍住了。 “大块的垃圾倒是没问题,细小的那些用扫把是扫不掉的吧?”她回答。弯腰间已经集起了一满手掌的彩纸,随后奇怪的事情便出现了: 按理说,应该找个垃圾桶或至少垃圾集散地,把手上的东西丢掉。然而这个宁魂梦盯着左手掌看了一会儿,紧接着一握拳,使力的时候仿佛都能看见手背上蹦起的青筋。只消几下揉搓,那团纸屑竟消弭,宛若从来不存在似的。 “……诶?”林寂缘看得呆,后悔她刚才多眨了几下眼。“你做了什么吗?” “丢掉了而已。”语毕,她张开手掌,手臂平起,将掌心显露给寂缘。掌心上好像画着什么纹样,虽然很明显是法阵,但以寂缘的学识,她认不出来这是哪一种。看穿了寂缘的半知半解,魂梦解释: “易罔应该和你或多或少提到过,我偏好使用法阵的。” “完、全……没有”寂缘半咬着牙,无形中在责怪这个一切隐瞒的家伙。“大体上,我根本不觉得你是灵力者,宁小姐。”握拳握得更紧些,指腹在扫把柄上摩擦,粗糙的扫把柄被迫着给她造成了小片的擦伤。 “尤其当你那把‘从不离手’的长剑终于消失以后——你还想怎么遮掩,嗯?”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推断,这个宁魂梦很有可能是在人前故意装出的样子,藉此来掩饰她无灵力者的卑微身份。她要是一开始就不遮掩而大方地承认,没准寂缘的反感会少一些。越是遮掩,越觉得这个人虚假,更讨厌了。 这么说起来,那个叫洛桓的人也差不多的情况吧。对了,记得他们两个是熟识,看来还真是物以类聚呢。区别在于那个大男孩非常坦诚地承认了,而眼前这一位的举动真是和他截然相反。 “‘遮掩’……吗。想一想我真是选了个错误的做法呢。”她浅笑,明明在接受着指责,却豁达,豁达到让人稍微开始觉得她厚颜无耻。 “啊,我看到了。” 视线直直地穿刺,戳向寂缘的背后,宁魂梦的眼睛显然一亮,见了什么关键的人似的。倒是很容易猜到是谁过来了,林寂缘的心里微微一紧,稍微慌张。 “早上好啊——唔,不过快要到中午了吧。寂缘也在?” 林寂缘尴尬地回身,扯出一个还算是和善的笑容。“毕竟是分配到同一组了嘛。”如此道,遗憾地发现易罔的视线根本没有集中到她的身上。相比而言,他显然更关注旁边那个姓宁的,毫不客气地说,甚至都忽略她了。 “魂梦,我没来得太晚吧?” 易罔旋即低头,看了一圈地面。方才这两个女生只是闲聊罢了,论及工作是没有做多少,所以不存在“来得晚”这种说法。 “还好。”宁魂梦简明扼要,“你来了的话,我想去做些别的事情。” 明摆着是想使唤别人自己偷懒,这个宁魂梦淡定着居然面不改色。难以理解的是易罔轻易地便接受了这个说法,眼看着魂梦要走,寂缘急忙出声,小跑上前,试图拦住她。 “喂!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偷闲了吗!” 这边宁魂梦丝毫没有反抗,任凭寂缘扯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后拽了好几步。她的平衡能力意外地出色,倒退着不规律的几步路居然没能让她哪怕一丝丝的重心动摇,依然站得稳。 “寂缘。”反倒是易罔阻止,他也走了过来,把手搭在寂缘的手背上,一瞬间还以为是两个人一起搭着第三者。指尖稍稍骚动了几番,弄得寂缘一阵发痒,应激性地挪开了手,解放了宁魂梦的肩膀。 “魂梦要做的事比捡垃圾要重要呢。”他说,说得好像没底气,以至于眼神游移,差点都开始看天数云。“唔,我能这么说吗?魂梦。”征询意见。 为什么他说话要征询宁魂梦的意见啊! “随你便吧。”和易罔的热情不同,宁魂梦只是淡然微笑,仿佛不耐烦。她左手搓了搓刚被双重打击的右肩,收回的时候顺势把眼角的头发撩好,再举手挥别,悠悠然踱步着真走了。 “什么啊,架子真大……啊,易罔。” 抱怨完,她才想起目前的他们正在冷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的脸,林寂缘原地站定,潜意识做了个及其标准的立正,比军训的时候做得还标准。僵持着她还等着易罔开开口,却一直没得音讯。 要说等了多久,她不知道,也就只知道这期间旁边悉悉索索走过了多少个人他们都拿着什么东西罢了。 终于按捺不住,她深呼吸,轻喊:“易罔……”到了儿是切声。而后回头,“对不起,前几天的时候我——诶?” 易罔根本没在她身边站着。 稍远点,他拿着扫把垃圾铲打扫得可认真了,那专注的表情甚至比在看人的时候还要严肃。手上的工作也快得很,过快的速度带动下周围的纸屑还飘飞。 最惊讶的是即便带起了杂乱的风,那纸片也没有飘到乱七八糟的位置,而是宛若计算好了一般,只飞到特定的位置,不消片刻就聚成了不大不小的一团。 “……易罔?” 怯懦着林寂缘走过去,想起来自己手上也正拿着工具,顺便当恢复理智的时候,她觉得手掌的擦伤现在疼得她难受,却只能强忍着,因为这是她咎由自取。 “唔,是你啊。”他摆出一副今年第一次见面的态度,“那个,别烦这边,你这几扫把下来都弄乱了。” “……哦,好。” 低落地挥弄手里的东西,感觉它意外地沉重,重到压手。每清扫的时候,不晓得是不是心里作用,好像扫的不是纸片,而是铁块一般,下铲只觉得手劲根本不够。 “呼……我在干什么呢!” 喊出口来好像就有气势了一般,林寂缘一声大喝。这一声又吸引了多少视线,这种事她已不想再多管。按理说易罔也应该回头看看,就算没兴趣,手上的动作怎么着都应该在听到大声音的时候顿上几瞬,他却俨然是个聋子。 “这个人……怎么了,没见过他这么认真。” “易罔?”她不甘心就此放弃,整顿精神后又有了骚扰他的胆子。一句呼喊没能让他有所警醒,“易罔……!”她加大音量,差丝毫就几乎是贴着耳朵了,易罔才幽幽一丁点回应: “怎么了?今天的你话格外地多。” “难得我都和你道歉了,你居然完全不理会我。”寂缘不满,借着道歉的藉口再发一次火。“你个人真是,我都不想评价了。” “唔……是这样吗。” 易罔狠瞪着眼珠子扫荡地面,仿佛要练习眼刀直到能够仅凭视线就能将地面贯穿。最后再扫了一圈,他挠挠头,说: “先别管别的,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戒指一样的东西?” “哈?”寂缘一头雾水,“你在找……诶,是谁弄丢了?” “李业的不见了。他们好像刻的是对方,所以上面应该是成繁姐的名字。” “呃,戒指弄丢了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你这么认真居然是为了别人的事情吗?”林寂缘不是很能理解。在她看来,除非别人的事情会影响到她或至少亲近的人,否则是不会无理由地去帮助的。尽管知道易罔算是个热心肠,也不是一时间就能接受这个说法的。 “你在说什么呢,帮别人是不需要借口的吧?” 这话一了,他又喃喃了什么。这一次寂缘用力去听,真听清楚了他的细言碎语: “你果然和魂梦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为什么要拿我和她比?” 林寂缘再一次深呼吸,免得自己又控制不住发起火来。他们上一次的冷战还没有收场,眼看着要有些转机,强忍着也是不能打破这份短暂的平静的。 “唔,我觉得把两个朋友放在一起对比是很正常的事……好像失礼了。对不起啊,寂缘,至少我不应该背地里这么想的。”他认错倒是快。 “还、还好,我……不介意的。”寂缘干笑笑,摆出谦和的姿态,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份歉意。“那个,趁此机会,我想把刚才发生的确认一下:宁魂梦说她‘偏好用法阵’,是这样的吗?无灵力者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货色……的人吗?” 匆忙把贬义的词句刮除,林寂缘眨眨眼睛,等待一份回答。 “啊?她这么说?” “你怎么说得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一般?”不禁皱眉,听刚才那个魂梦的说法,易罔分明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唔,是、是啊,相比于一般的咒法,确实她更喜欢法阵——等等,你为什么会认为她是无灵力者?” “难道不是吗?一离了那长剑,她身上可就一点气息都没有了,你不知道这回事?” 林寂缘觉得这个易罔不会是被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