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烟叼在嘴上都不知道吸了。我的手无处安放,搁哪都觉得别扭。最后只能夹起一口菜送进嘴里。
这是家川菜饭店,味儿很正,呛得我眼泪直流。
好吧,我承认,我被四眼的直接“吓”到了。真正到了对质的这一刻,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吃菜!”我举了举筷子掩饰,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内心,尽管现在已经暴露无遗。
四眼没有理会我的失态,自己也摸出了一根烟,点上,“你一定还在怀疑我。其实我要是你,我也会怀疑。你一定要问我,我们俩素昧平生。凭什么我一直没有任何好处的参与这事儿?”
“为了理想?扯淡的事儿。我又不是女的,你也不可能为了爱情。”我笑哈哈的过渡着话题,可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尴尬。
“其实一切都不是我的主观意图,要是我自己能控制,早就他妈的跑得无影无踪了。”四眼愤愤的喝了一口酒,夹起一块鱼,蘸了汤汁吃进嘴里。
“嗯?”听这意思,他话里有话啊。
“这都是命中注定。”四眼放下筷子。
又来了,能不能不要再拿这些玄玄乎乎的来作为理由了,能不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我心里骂着娘,嘴上却又不能急,堆起着笑脸,继续问道,“此话怎讲!”
“你觉得你还是你自己吗?”四眼以另一个问题作为答案,又抛了回来。
“这个怎么说呢。经历了那么多事儿,我想人终归会改变的。就算,普通人,我是说那些正常婚丧嫁娶,上班下班的白领,随着年纪长大。阅历增加,和他以前的自己当然也是不一样的不是,你问我这个干吗?”我越想越不对劲儿。
四眼摇摇头,把啤酒倒进杯子,橙黄的液体,带着泡沫装满了杯子。“我不是问你人生感受。”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和四眼碰了杯,一饮而尽。
“我的意思是,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得了一场重病,心肝肾肺胆全都坏了,然后移植了新的脏器。虽然你的大脑还有记忆都还存在。可是你还是你吗?”
四眼怎么突然一下子深刻起来,我有点晕,这不像他平时的风格,说不谈人生,但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四眼所涉及的话题,不仅是医学层面上的,更是伦理和哲学意义上的
等等,我突然略有领悟。四眼没那么高深,他这是又要给我讲述那个玄之又玄的鬼世界的“知识”了?
我不说话,把菜盘子往中间挪了挪,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四眼顿了顿,“这个只是举例,一个正常人要是这些东西全都坏了,就算换了也活不下去。”
“没错,”我插话道,“即使移植成功了,因为排斥反应,也活不过一年。”这倒不是我在瞎掰,以前看科学杂志时翻到过。
毕竟人不是电视机,换几个三极管,装几枚电池,就又可以收播节目了。
“但是魂魄呢?”四眼打断我。
“啊?”我往后椅背上靠了靠。
魂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过去的这段时间,我是亲眼目睹,并且确定存在的东西。
“你仔细回忆回忆,从吹魂离体,到宋不缠聚魂归一上身,再到了笼皮鬼的幽灵棺里,豆豆再将它从我们的体内逼出去最后进入鬼道,从那个世界重新回来这一折腾,等于我们体内的魂魄被反复侵蚀、混溶、被彻底打乱之后,再重新组装起来,可,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吗?”
我一惊。
这个问题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看着四眼,四眼的表情很严肃。
想想也是,魂魄到底以什么的形式存在呢?
看不见摸不着,肯定不是固态。有了污染之后,不是黄豆绿豆混合在一起,凭借着肉眼,就可以把它们重新隔离出来。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更像液态或者气态,“就像墨汁滴入清水,即使被稀释又变了回去,但是里面化学反应已经反复发生了,墨汁的分子已经牢牢的渗透进了这杯清水?”我尝试着问。
四眼点点头,“虽然我不懂你那个什么狗屁科学,但是这个意思。”
我有点冷,抬起屁股拉了把桌边的窗户,坐下后,仍然没有感到温暖。四眼的意思其实我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