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子巷里树木繁盛,如今天冷了,枯叶不上半日便落得满地,踩上去咔嚓直响。
季樱便踩着那些个被秋天的日头烘得脆干的落叶,三两步飞快地行至那男人跟前。
若单论这人说的那些话,其实还不至于叫她生气,但此人的态度实在令人大为光火。青天白日的,涎着脸尾随两个姑娘,一路跟到家门外头,嘴上还出言轻佻,这事儿即便能忍,又为何要忍?
“你下来,马鞭子给我。”
她心中恼怒,面上却冷静,冲着自家马车上的车夫一招手,接过马鞭,又转头吩咐阿妙:“叫家丁出来。”
阿妙点点头,人却不动,依旧半步不离她,回身看怯生生刚从车上下来的季萝:“二姑娘”
“好好,我去!”
季萝也晓得阿妙力气更大,留在季樱身边,只怕能比她有用,不等阿妙说完,忙就高声应了,回身领着银蝶往季家大门里跑。
这厢,季樱却是已行至那梁鹏飞跟前。
“怎么了?”
那姓梁的好似有些意外,人站在那儿没动,眼底浮起一抹玩味:“好心好意送季三小姐你回来,你怎么倒恼了,拿着马鞭还叫家丁,莫不是要打我?”
“你方才问我什么来着?”
季樱淡笑,没接他的话茬,径直道:“你问我是否定亲?定了又如何,没定又如何?”
“嗬。”梁鹏飞一声哂笑,“这若是没定嘛”
“莫非你是想认我当干娘?”季樱打断他的话,“打听着我若已定亲,再捎带着给自己认个干爹?”
“什么?”
这样的话听在耳中着实惊人,那梁鹏飞人不免怔了一下:“你”
“其实这事儿吧,我条件卡得也不是太死。”
季樱又是一笑:“若是实在有这份心,即便我未曾定亲,倒也愿意成全,只是你不行我家一向清正磊落,容不下你这等无耻之徒。所以我劝你最好死了这份心,我要不起你这好大儿。”
梁鹏飞活了二十来岁,从未有人在他跟前吐出此等言语,更别提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了。
年轻女孩子,不都是含羞带怯,随便一句话便脸红的吗?这位倒好,开口就要当他干娘!
他震惊之中,反而笑了起来,摸摸下巴:“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有点意思啊”
又来了,但凡自觉位高者,总免不了拿这么句色厉内荏的来撑场面,听着像调侃实则却是威胁,就不能换句新鲜的?
“有意思你妹。”
季樱敛了笑容,冷声道:“要么滚,要么站稳。这一路跟着我的是你,涎着脸赖在此不走的也是你,出言轻浮无礼的还是你,我就算打得你皮开肉绽,打得你去报官,又如何?”
口中说着话,握着马鞭的那只手便狠狠一甩,鞭子砸在地上,“啪”地一声炸响。
这多子巷外是闹市,人人认得她是就住在这巷弄中的季家女儿,人人也都瞧见梁鹏飞死皮赖脸地驾车紧跟着我,人人心里有杆秤,晓得孰是孰非。这事儿后续她此刻无暇考虑,反正,即便是要往冯知县那衙门口再走一遭,她也不带怕的!
非是她冲动,只是这等明晃晃的轻薄,她实在想不出道理来温和以对。
姓梁的脸上一僵,身子晃了晃,居然也撑住了没往后退,发出一声怪笑:“哈,嘴皮子还挺利索,我却不信”
“你信不信关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