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道闻言,轻轻转动茶杯,疑惑道:“贡茶,不应该是最好的茶叶吗?为什么这西湖龙井供奉大内的皇尖反而不如吕公手中的茶叶呢?”
吕子聪闻言,呵呵一笑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极品龙井需得狮子峰附近几处山峰出产的才是正宗极品,但是这极品好茶,受气候影响甚大,就算是一年之内风调雨顺,气候宜人,可是长途运输,若逢阴雨连绵的天气,也会让这茶味大打折扣。”
“而进贡大内的茶叶,力求要味道稳定,始终如一,因此贡茶不求最好,只求最稳,如果不然,陛下今年喝的茶和去年的味道稍有差别,难免会认为是下属办事不利,追究下来,就是将这茶园上下百余口全都砍了,也长不出新茶来呀!”
吕子聪苦口婆心道:“殿下明鉴,实在不是下面人对圣上不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偶尔有上边大人物到此,品尝处两者不同,也只当是原地方才摘下的茶叶味道鲜美,并不会生疑,今日殿下问起,一则卑职对殿下敬仰无比,不敢相瞒,而来也是久闻殿下贤明,知道殿下历来体恤黎民疾苦,因此不忍相瞒!”
李承道听了怔住了,他原以为吕子聪私藏好茶是为了牟取暴利,却想不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般缘由,忍不住陷入了沉思,吕子聪在一边苦笑着说道:“殿下,我们这些人做的虽然是皇差,外人看来威风无比,可是其中滋味,也是冷暖自知啊!”
“而且卑职不敢隐瞒,这些好茶出售的银两,我们也是按数上缴,不敢藏私,当然了,逢年过节一些必要的应酬送礼,也出于此,就说司礼监的高公公,卑职每年就要孝敬十斤好茶,没办法,上面没人,办事不灵啊!”
李承道闻言,也是苦笑不已,原本以为自己发现了一见天大的欺君大案,想不到竟是官场中心照不宣的一个规矩而已:那就是凡是不能保质保量保证供应不断的贡品,宁可退而求其次,也不可勉强供奉,以免龙颜大怒,惹得杀身之祸!
吕子聪的倾囊相授,倒是让李承道对他的好感大生,因为在李承道看来,就今天的表现而言,无论如何,从目前吕子聪的表现来看,确实有向自己靠拢的意思。
李承道呵呵一笑,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说道:“幸得吕公公坦言相告,解我心中疑惑,承道虽然身负君任,却也了解你们的苦处,此前误会,就此消解罢了!”
其实李承道那日与郑百户交谈过后,已经决定要拿袁子唯开刀立威,但是吕子聪换茶上贡之事一直横埂心头,对于李承道而言,无异于一块心病,如今知道了其中缘由,李承道不禁心中畅快,两人饮茶畅聊,一时间彼此的感情亲近了不少。
午饭过后,李承道在半山腰茶园中溜达了许久,就算是将视察的任务完成,下午无事,该回去了,等到两人将要上车时候,吕子聪举手一招,只见镇守茶园的小吏慌忙交了几个人抬过来两口楠木箱子。
李承道疑惑不解,问道:“这是?”
吕子聪赔笑道:“殿下,这山上除了茶叶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每一口箱子中是十斤极品雨前龙井,殿下且拿回去尝鲜吧,若是明年茶叶收成差了,可就喝不到这样的好茶了!”
李承道从廖管家那里便得知,这样的好茶若是放在市面上,只怕一两茶抵得过十两纹银,这两箱茶叶就是两千两银子,随便拿出一叶,恐怕就是寻常百姓家个把月的口粮。真真的是片叶片金啊。
但是既然司礼监的人都是习以为常,如今吕子聪未曾归心,若是不收,只怕让他生疑,于是李承道便含笑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