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令主易待佞臣怠 方儒卫道因利导(1 / 1)红楼之荣府长房首页

不说受敲打的凤姐作何感想,天高皇帝远的贾芹好运脱手霉字加身,昨夜懒怠未回水月庵的尼姑、今晨聚赌兴致未艾的狐党全被包了粽子,连同贾芹在内,一股脑都教赖大捆了起来。  贾芹色厉内荏吱哇乱叫,赖大瞥了他一眼说道:“四爷,你省省罢,我与林总管奉着千岁教令前来稽查,回去自有她老人家发落。”  “赖爷爷救我,赖爷爷救我!”贾芹变脸如翻书,滑在地上就要磕头,“芹儿知道错了,求您替孙子遮掩一遭!”  赖大唬得腿软:“快!快!把他架起来!”  贾府风俗,伺候过长辈的奴才比年小的主子还有体面,颜氏却听不惯,曾经当众向贾玫几个表态:“内宅里见着有春秋的管事娘子,叫声林大娘、吴大娘是方便称呼的意思,还能真与主子比肩么?日后再叫我听到头面管事恃宠自傲,挟制族里主子唤叔呼爷,一顿板子打得半死,统统发卖到叫人祖宗的地方去!”  因着如此,纵使见到族中断奶的娃娃,管事们也不敢有分毫失礼。  林之孝细询究竟,便问家庙的总管:“早先公主大奶奶亲传教令,命僧录司将水月庵查封,现下怎么还在使用?”  总管磕头回道:“因着女僧无处安置,四爷命把封条揭去,又着下人打扫了,将她们送去居住——”  林之孝大惊:“公主大奶奶曾有明示,要把选了来未用到的女尼安置通心庵,沙弥暂留铁槛寺,你们俱不知晓么?”  “沙弥打发了大半,至于尼姑——”总管小声说,“四爷讲防备公主大奶奶使唤,且留庵中听用!”  林之孝便道:“知情不举也是大罪!”  “林大爷超生!林大爷超生!”总管磕头似捣蒜,“小的是依命行事,小的——”  林之孝挥挥手:“捆了!”  押解了众人回京,早将两府上下惊动,颜氏正在荣禧堂与张夫人闲谈家务,即着林赖二人入内回话。  张夫人大为恼怒:“佛门清净地,祖宗香火宅,岂容他去作祟!”  “总算不曾闹到外乡去,也只贾家的祖宗与庙里的菩萨白白受气!”颜氏比婆婆淡定,“贾芹交给老爷发落,那些个赌僧淫尼全部收缴度牒,命僧录司消籍,撵他们还俗便是。”  林之孝躬身答应,复又请示:“还有些为害乡里的霸凌,奴才一锅端了来,也请公主大奶奶发落。”  “送京兆——”颜氏放下茶盏,思忖片刻后说道,“你下去拿了他们的卖身契来!”  林之孝有些摸不着头脑,赖大已然应承:“是!”  赖大是贾母的人,原本不受贾瑚待见,不过瞧在上辈辛劳的份上勉强挤在四大总管之末,如今能让颜氏使着顺手,进而有压过单吴二人的势头,靠的便是一股子眼力劲儿。贾府中传着赖大的一句名言——“但凡主子吩咐的话,能办的要尽力办,办不了的想办法也得办!阳奉阴违是大过,犹疑当差亦不算为奴本分。”话中的“主子”其实可以用“公主大奶奶”替代,颜氏享着血食自难免俗,但要不出大格,也愿照应赖家一二。  从张夫人院里出来,林之孝拿了贾芹去见贾赦,赖大将僧尼的事儿料理明白,又去收拾顺手牵羊抓进荣府的十几个霸凌,这些人并非钢筋铁骨,不消两日全已打熬不过,非独己身,连带妻儿都舍予齐鲁公主为奴,颜氏接了赖大呈上的身契夸他能干,又把家庙的管差赏其亲侄,林、单等人无不羡慕。  这却是后话。颜氏开发了贾芹一党,屏退左右后继续与张夫人聊家常:“二太太要治死赵姨娘,因着府中喜事,我压了几个月,如今二妹已经成婚,怕她如今在劫难逃!”  张夫人沉吟道:“她敢魇镇主母嫡子,本是死罪!”  颜氏叹口气:“按我的脾气,把她千刀万剐也属该当,可其中尚有几层顾虑,还需掂量作为。”  “嗯?”张夫人便问,“有何难处?”  颜氏低声道:“如今的二房不比旧时,家里老太太偏爱还罢了,宫中又有元春母子撑腰,倘或有心算计,我们虽是不惧,终究麻烦不少!”  “这——”张夫人蹙眉:元春能有那样的本事?  “她可是把宝玉推到了主子娘娘跟前的。”颜氏大恨,“何氏蠢钝,想来只有面上的荣光,薛家成千上万的银子大把大把往二太太身上使,东宫该叫她买的通透了!”  荣国府权势熏天,薛家背靠大树有阴凉,虽说孤儿寡母寄人篱下,薛蟠又不着调,毕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内有宝钗襄助,外据贾琏照应,纵然兴盛难及早年,勉强不露败势,依旧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大富人家。  俗语讲“莫信直中直,须防人不仁”,颜氏的话正戳张夫人心事:“你的意思如何?”  “权且留着她,别的么——”颜氏点了下桌子,“我需仔细想一想。”  贾芹是顶风作案,贾赦岂能轻饶,且于家庙聚赌嫖淫,委实难以宽恕,七房族老碰一回头,一顿板子下去后直接革了他的族籍。  芹母周氏跑到凤姐跟前哭诉,指望能把儿子开脱出来,凤姐颇为无奈:“芹儿是太太荐给的大嫂,如今哪有我去置喙的余地?儿子在家庙那般胡闹当娘的也不知道管一管,你再看人家芸儿,起步比芹哥儿差,如今大嫂子已经有意给他捐身说亲了!”  周氏面红耳赤:“我也不曾料到那帮人如此坏,勾引着芹儿胡为!”  “你回去罢!”凤姐端茶送客,“过了这个风口子我自与二爷为他打算——”  周氏不敢纠缠,再四道谢后方才离去。  过不几日,贾敏来荣府报喜,却是林泰定下了李阁老的幼孙女儿,颜氏虽感惊讶,到底明白虚有世职的祁家难与李家争衡,是以面上都是道喜的话。  贾瑚倒能体谅林海的苦衷,私下向颜氏说:“姑夫早年落了病根,近来身子越发不好,表弟刚入仕途,自要有个得力岳家扶持。”  颜氏点了下头:“子女结亲,必得面面周全。”  贾瑚笑问:“听说你找了芸儿母亲,要把苏乡君的事儿定下来?”  “托给珍大嫂子办去了!”颜氏打了尤三姐,甭管怎么说都是踩了尤氏的脸面,多多少少都得描补一二。  “你在看《史记》?”贾瑚随手翻了两页,“齐太公世家?背惯熟的东西还有什么意思?”  “春秋英主,独齐桓晋文最盛,宋襄公沽名钓誉,秦穆公、阖闾、勾践偏霸一隅,郑庄公、楚庄王未守臣节——既是如此,何以落得子嗣断绝的下场?”颜氏叹口气,“想那晋国昌大,成因公卿败由公卿,赵魏韩三家的祖宗都有辅霸大功,原也说不得什么;齐国又有不同,管夷吾天下奇才,宁戚、宾须无、隰朋皆为人杰,姜小白兢兢业业辛劳四十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按理不该有他陈家的事儿,可偌大家业偏就教一个流亡的落魄公子后裔篡夺,这算什么事儿?”  “得民心者得天下!”贾瑚不以为意,“这是自古的道理?”  “见微知著,姜齐传到景公身后便已亡了大半!”颜氏感慨道,“齐桓公五个儿子乱了齐国四十年,到杵臼时方有中兴气象,可惜此君年老糊涂,纵能体察田氏狼子野心,不免教贪念构害,竟受田乞谄言援助为臣不忠的范氏、中行氏,平白助长逆臣气势。”  贾瑚点点头:“你是话中有话。”  “假若带头败坏法度,难保自食恶果的结局!”颜氏揉揉额头,“你去鼓动邻国臣子谋反,指望自家僚属忠心旧是妄谈,像孔夫子说的,诸侯目无天子,卿大夫自也不将诸侯放在眼里。”  贾瑚摸不着头脑:“你想干什么不合法度的事儿?”  颜氏哑然失笑:“做完了再告诉你。”  贾瑚正待追问,只听春兰在外低喝:“要死了!万一不小心走水,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颜氏即道:“怎么回事儿!”  春兰领着鹂叶进来,气呼呼地说:“主子,您可不能再惯着她了,大白天不当差,窝在房中睡觉绣花都使得,她倒好,非去学易牙,不是厨下防备,差点儿把灶台点着——”  “这个我说的不算!”颜氏笑道,“早前鹂叶助我给宗王妃绣壁挂,事成后许她赏赐,人家只要学习厨艺,我难道就该摇头?”  鹂叶赶忙跪下磕头:“都是奴婢不小心,险些酿成灾祸。”  颜氏看了她一眼说道:“手烫了?快拿药来,仔细伤风!”  鹂叶这才起身。  “行了,你也消消气!”颜氏笑道,“怎么罚她由你做主,我是不管的,下去吧。”  春兰稍稍开脸。  论起绣工,鹂叶自然不能与颜氏相比,但她如今俗务缠身,除贾瑚所佩荷包,一年到头不过有四五件针线出手,如今添个心灵手巧的丫鬟,倒得机空了大半的闲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