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真糟糕,需要帮助吗?”清亮的青年嗓音,尾音上翘,带着某种阳光下才有的朝气。
捂着腹部靠在树干上的黑发青年疲倦至极却警惕地抬眼看去看对面笑眯眯站在那里的人。
那是个头发微卷的年轻男子,面貌轮廓上带着异界人特有的棱角,却又混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教人一眼就知道是混血儿。棕褐色的眼睛里带着粲然的笑意,善意和好奇倒也大咧咧地没藏着,温和地看着树下虚弱的青年。
看了眼两人之间距离的青年重新阖上眼,语气冷淡,声音却沙哑。
“别过来。”
防护结界依旧保持着。
年轻男子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我在这里迷路了。”他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青年没搭理他,闭着眼,耳朵却还注意着对方行动时衣料和脚底与枯枝的摩挲声。
年轻男子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发现是真的不准备搭理自己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抱歉,打扰了。我再到别处看看。”他这样说道,转身离开之前还是有点犹豫地看他,“你的情况……果然还是要早点出去吧,这里不好休息。”
他并不期待回答,转身就走了。
青年睁眼去看年轻男子的背影,黑色的眼睛暗沉沉的藏着涌动的黑潮,又好像漫不经心地去扫视对方离开前留下的痕迹。
他再度闭上眼。
和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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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深从梦中醒来。
他按了按额角,苦笑起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么就又出来了?二百年里他并不常做梦,法师修行多是精神基础要打好,还能控制梦境在里面练习咒语和格斗,一夜无梦的情况更适合他。
说到底是投影。他叹了口气,放下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他并没有太意外自己会又一次梦见挚友,只是有点感叹自己那时候不演戏时可真是冷淡到了很有逼格的程度,反倒是那家伙表现得热情又友善有点微妙——脾气好是好,却压根不可能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用那种笑容和语气说话。
某种淡淡的古怪感在心中一闪而逝。
源深摸了摸心口,投影是完全复刻了本体——一具遭受污染却又坚强地维持住了平衡的人类身体。心脏跳动、血液循环和呼吸,生理机能完全可以称之为人类。
事实上他完全能够以这个投影模拟人类的生老病死,走完周期后回归本体。
……不过这个决定可不意味着好事情。
他用力按压心口,心脏的砰砰跳动声从未停止。最后长出一口气。
人的想法会改变的。他深知这一点,但至少、在这个时间,他并不准备以人类的方式死去。
对现在的穿越者而言,死亡并不是永眠,既然如此,直接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就足够了。
窗外有鸟鸣声响起,穿透玻璃传进房间,清脆悦耳。
源深揉着头发从床上起来,将伤春悲秋抛到脑后,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出了卧室。
在到达这个随意选出来的町座一周半后,他在公寓租了间套房。怎么说也不可能每到一个地方就买套房子,他发现按自己停不住的的可能,还是租房子比较省钱。
镜子里的青年虽然是眼角眉梢都微翘着的弧度,但低眉敛目不笑的时候却也是淡漠到了好像之前的笑容都是伪装的程度,相当有蒙蔽性。
以前演戏太久的后遗症,还被嘲笑过“你是什么爱在心头难开口的封建大家长吗”。源深低下头往脸上扑水,暗搓搓地心想自己这样倒真的很像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神经病恶役了。
不过没关系。他现在又不需要他人的喜爱和珍视——那太沉重了。
他出了会神,又继续起了动作。
七八月份的夏日祭要开始了。虽然只是小地方,但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准备了。听上去蛮有趣的。
*
日本的祭典活动规模大小不一,但很普遍。各地的祭祀活动大多与祈求丰收、驱除厄运有关。
与咒灵相比,妖怪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了数千年,有时那些祭祀活动就是为了向这些非人存在祈求而举行的。
千年前无论是谁都能看见妖怪,现如今更像是古老的传说。咒灵取代了妖怪的地位且更加隐蔽,但常人看不见的妖怪也仍有着持续了很久的祭祀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