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白真心觉得自己今日出门忘看黄历。
好不容易终于与顾言昭说完她站在原地缓了缓心情,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打算朝内庭走去。
回去之前她想起什么用手背碰了碰自己微烫的脸颊。
她怎么情绪起伏也这么大。
姜听白叹了一口气,扶着回廊的阑干探出头去借着廊下的清澈池水去照自己。
脸有点红。
她今日用了师兄送给她的胭脂是很清透温润的浅粉色,因此此刻虽然她自己红了脸,但影影绰绰从水中瞧起来脸色也还算自然。
还好还好姜听白放下心来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裙角。
就在她低下头去扶正自己腰间的玉佩时一只毛茸茸的白团子直直地撞进了她的怀中。
姜听白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接住怀里的小东西,便被毛团子一顿蹭。
她被蹭得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手上还下意识地去摸毛绒绒的下巴,摸了两下才觉得不对劲皱着眉低声叫道:“熙光?”
毛团子轻巧地跃到了地面变成了面容秀丽的少年熙光眨眨眼,自知理亏地开口:“姐姐”
他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十分满足。
姐姐今天真好看,穿的红裙子也好看戴着的耳坠也好看。
姜听白心情却一点都不愉快。
“我不是跟你讲要早点离开扶风的吗!”姜听白气死了,“你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那些腾云兽鼻子很灵的。”
今日王庭设宴,守备也愈加严格在四处巡守的庭卫都带上了腾云兽,就是防备有妖邪潜入王庭。
况且沉舟还是蛇,熙光一只兔子不是被人家分分钟解决掉吗。
姜听白忧心忡忡,急得不得了。
这其实实在是个误会。
以熙光的修为,他进出王庭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但谁让他为了撒娇卖乖耍心机,总是在姜听白面前装出一副嘤嘤嘤的样子,导致姜听白对他的实力产生了极大的误判。
姜听白在熙光面前一向都是温言软语的模样,哪像现在这般皱过眉头,熙光顿时慌得不行,连忙说道:“姐姐你别担心啊,我很厉害的,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他有些委屈地反手转出一枚嵌着烟粉色晶石的芥子戒来,是他之前送给姜听白的那枚:“我只是想把这个戒指给姐姐。”
姜听白一怔,才想起来她的流霜剑还在这枚芥子戒里,她本来以为这枚戒指肯定是丢了,没想到熙光竟然替她找了回来。
姜听白原本就没有多严重的情绪顿时被安抚了下来。
这么乖的崽崽,她怎么能冲他吼呢,熙光他也是担心自己。
他们站的地方种了一棵花树,是扶风特有的玉玲珑,清冷稀疏地开在枝头,熙光抬眼看了看那树花,这树玉玲珑立刻便开得繁盛无比,将他们的身影掩得很严实。
熙光抿抿唇,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拽她的衣袖:“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姜听白忙摇了摇头,正想开口道歉,熙光突然神色一变。
“等等。”他轻声开口,“有人过来了。”
沉舟抬手命人停下步撵,踩着内侍的背下了地。
“顾丞相。”他似笑非笑,“你这是在做什么?”
此时已经入夜,天边云散月出水红宫灯浅金垂缨下顾言昭抬眉浅笑,像是十分意外一般:“竟然又遇到殿下了。”
他对着光秃秃的宫道睁眼说瞎话,神色温润:“如您所见,我在赏景。”
沉舟嗤笑了一声。
“你心心念念着孤的王庭不放。”他语调散漫,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在找什么呢?”
顾言昭闻言扬眉,声音低哑:“在找”
他停了下来。
玉阶上有绯色官袍的礼官弯腰引姿容皎皎的青衫修士而来,见状十分恭敬的上前禀报:“殿下,一天观的大人前来送上命签。”
着青衫的修士穿花拂柳而来,夜色华灯下风姿绰约若明珠生辉,面目清冷不视凡尘,甚至一眼都没有将在场的人多看。
礼官又低声解释了一句:“就是上次小祭时,为您和贵主祈福的命签。”
这是一贯的规矩,祈福的命签尤为重要,需要由主持祭典的修士亲手送至祈福人手上,再由正主妥当供奉于香案前。
沉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十分不想让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去见他的小哑巴,但他可以将自己那枚命签弃如敝履不屑一顾,却不能这般对待她的。
真是麻烦。
他声音又低又冷,仍然继续了刚才的话:“孤刚才问的话,你说你在找什么?”
“寻一故人。”
顾言昭仍然偏头看着宫道边的问月灯,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轻慢,含笑回道。
沉舟扬起眉,神情着实有些不太好看。
行在一旁的容淮闻言眼波也轻轻一动,不动声色地抬起眼来。
“不过玩笑耳。”
顾言昭弯唇,抿出一个温和又冷沉的笑意,语气轻飘飘的。
“我耳闻扶风王庭玉玲珑花已久,心向往之,可不就是故人。”
明明是句带着雅趣的好话,但说出来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跟在三人身后的宫人没事都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倒是有没看懂眼色的礼官开口凑趣:“这也是巧了,王庭钟灵毓秀,鸾翔凤集,方才听一天观的诸位仙长说星象有吉,要在王庭中觅一有仙骨的人入宫观呢。”
时人尚道,但于得道有仙缘的凡人毕竟不过寥寥,因此无论是何处的仙山门派愿意开山选徒,还是哪个地方出了被选中成为修士的凡人,都是当权者十分愿意看到的祥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