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她那么美丽的脸……”
顾清宁坐在床榻边,准备宽衣入睡,扶苏无声地站在她面前为她梳散发髻,她幽幽叹息:“我一直很难过。虽然弦歌从来没有怪过我,可是清桓……”
她闭眼,无可奈何地摇头,转面露出松快的笑容,抬头握住扶苏的手:“幸好有你,扶苏,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为弦歌制出去疤痕的药,我知道很不容易,谢谢你。”
扶苏笑笑,用手指梳顺她披肩的头发,摇摇头,示意她不要介怀。
经过劳累的一天,她此时才感觉一丝轻松,上身前倾,靠在扶苏的手臂上,与她亲密无间,“弦歌是我唯一的好姐妹,我不想她受任何伤害,却一次次拖累她……”
扶苏面上的笑意消失,双手按在她的肩上,推她坐正,双瞳中目光不起波澜,一如既往地连眼神都沉寂。
扶苏定定地望了顾清宁一会儿,然后伸手到自己袖间,又拿出一物展示在她眼前。
看到这只细长皓腕巧手上所托的一个白玉饰物,顾清宁怔了怔,这东西是如此眼熟。
她一想,顿时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这麒麟玉玦……你怎么会有钟离的白玉玉玦?哦,不,这玦是一对的,所以,所以你的这个就是那另一块,而你,就是洛阳药王世家苏氏……”
扶苏点头。
顾清宁这下才全明白了,为什么扶苏要到长安来?为什么她要弄哑她自己?为什么她哑掉之前说要自己帮她达成某个目的?
她的目的,就是……
两人对视,她面色稍冷居高临下,顾清宁仰望着她,脸上仍有惊讶之色,逐渐退去,恢复如常。
此时说什么都已无必要,她们无声地用目光交流,似乎在探寻对方心底最深处的野心与欲望,她们能将对方读懂,不需一言一语。
顾清宁伸双手去拉她的手,把她张得直挺挺的手掌合了起来:“好,我明白了,你放心,你的目的,钟离的目的,都能达成。你帮了我太多,我一定也会帮你,扶苏,我答应你的,从未忘记。”
扶苏反过来握她的手,将她的一只手掌摊开,把那块玉玦放进她手里,然后合起她的手掌,用自己的手覆住,没有直接放开,而是下力一握。
顾清宁似乎都能听到这只握拳的手指关节处被她捏得清脆一响,十指连心,一刹间剧痛直接从手上传遍全身,让她痛到十分清醒。
扶苏缓缓释力,没有直接放开,顾清宁也没有挣脱,她知道扶苏是在帮她回忆痛楚,是在提醒她,甚至可以说是威胁她。
前事莫忘,后事可期。
冰冷的玉玦因她们二人炙热的手心变得滚烫,就像被冰封已久的火石,一遇烈火火,必会爆发而出,引火燎原,直至灰飞烟灭。
长生教,长安劫!
帝星暗,社稷倾!
家国灭,臣子恨!
……
江弦歌没有用扶苏制的药来修复容貌,经顾清桓再三相劝她才收下,不说一定不用,也是不想他觉得白费苦心。
其实她早打定了主意,一直这样下去。
她已然习惯了这副残破的面容,习惯了眼下这般不受打扰的生活。
每日品竹调丝,深居闺阁,见想见之人,等想等之人,守着只有自己了解的心事,未尝不落得轻松惬意。
顾清桓很失落,他不是失望弦歌不肯恢复美貌,而是失望自己没能为她成功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