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云骞没意会到容沫儿的意图,带着些忧伤唏嘘:“世事无常,可怜大阿哥这么就没有了母亲。”
容沫儿没办法,只好又明说了一层:“好在李妃娘娘在太极殿还健在,这里把守并不十分森严,若是大阿哥偷跑出来,说不准就能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进来呢。”
纳兰云骞摇了摇头:“不可,大阿哥是龙子,应该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做人,岂可做这偷鸡摸狗的事。”
这话说的没错,但在容沫儿听来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人方才不还可怜大阿哥的身世吗?”
纳兰云骞叹了一口气:“一码归一码。大阿哥如果真有这个心,可以去求皇上,正大光明地与母亲相见。”
容沫儿不敢苟同。求皇上恩准?按流程办事?哪有这么简单。皇上本就不太喜欢大阿哥,连见都不愿意见他,又怎么会突发善心,让害了他嫡子的女人和大阿哥相见?就算皇上同意,皇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容沫儿继续说道:“如果皇上不答应呢?”
“那就一直求他,直到他答应为止。”
在容沫儿看来,纳兰云骞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什么都是理想化的。圣贤书上写着什么,他就要照着上面一字不落地奉行。可是世上哪里有伊甸园,所谓的规矩,不过是当权者为巩固势力而谱写的大饼罢了。
在纳兰云骞的观念里,皇权就是不可撼动的,阶级门第就是客观存在且不可消除的。就算他对下人再客气再温柔,也深知主仆有别,上下尊卑。皇上就是天,臣民就该臣服。
帮助李妃母子相见这件事儿对容沫儿来说不是一件错事,但对于纳兰云骞来说,这么做就是错的。容沫儿的犹豫,是因为她害怕东窗事发的后果,而纳兰云骞的反对,是出于君子就该坦荡荡的信念。
显然,这种思想对于接受过马克思思想的容沫儿来说早就迂腐过时了。她所相信的,一直是人民当家作主,以人为本的理念。
如果李妃真是冤枉的,凭什么要让别人主宰她一生的命运,凭什么要让无辜的孩子承担大人们争斗的恶果?
“大人可曾想过,如果大阿哥苦苦哀求皇上,会让皇上对他更加厌烦?也会让原本相安无事的皇后娘娘对他更加记恨?若是让朝中有心之人大做文章,对大阿哥和李妃娘娘绝不是一件好事。”
听见容沫儿这么说,纳兰云骞微怔。他若有所思地反复品味这席话,悠悠道:“容姑娘说的有些道理,我的确没想到这一层。”
容沫儿看纳兰云骞有些动摇,继续道:“又不是要劫走李妃,只不过让她们私下见一面而已,成人之美也算是君子所为,大阿哥也会感怀的。”
蓦地,纳兰云骞露出踌躇之色:“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我回去仔细想一想。”
“多谢大人。”
“是我该谢谢你。大阿哥的品性跟他的出身脱不了关系,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是应该多关心大阿哥内心的想法,而不是一直给他灌输我的观念。容姑娘乐善好施,胆识过人,与世间的女子大不相同,在下受教了。”
纳兰云骞态度这么谦逊,让容沫儿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想象中惺惺作态的伪君子。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太极殿的门口,突然,西边远处的竹林丛中传来一阵阵歌声,五音不全,尖锐刺耳,歌声期期艾艾,凄凄沥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