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天黑之前,江芹和阿备拎着满手东西回到了晏府。
甫一进入小东门,看院门的老妈子见鬼似的,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惊恐,招呼也不打,一扭身,急匆匆地往后院方向奔去。
两人狐疑不已。
经过花香四溢的花园,走在石径上,只听见一墙之隔外的杂乱脚步声朝着他们逼近。
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月洞门中迎面而来。手中提着一盏灭了烛火的灯笼。想是一路来走得太快,拿的又不是防风的灯笼,中途一受风,烛火自然熄灭。
但廊前的石砌烛亭里已点了灯,借着昏黄的烛光,江芹看清了杜氏又惊又喜的脸庞。
“江姑娘,二妹妹……她醒了,能说话了!她想……见见你!”
她气喘吁吁,脸都是红的。
江芹忙将手里的糖人话本通通塞给阿备,托他带回房中,提起裙摆大步迈开:“好,我这就去。”
来到晏富春院外时,忽见竹丛下的慎思,江芹有点意外,他怎么会在这坐着?
他的脸色谈不上好,显见有心事。整个人紧绷地盯着院门,双眼一眨不眨,像是岗哨的鹰。
两人只是对了个眼神,听见杜氏柔声催促,只好转身进入,掉漆的红门吱呀地在背后合上了。
然而她并没有在晏富春的屋子里待多久。
一来因为晏家小姐极少开口说话,醒着的时候常常目光涣散地痴坐着,像个泥塑娃娃。因此今日突然间能认出杜氏,稍微流畅地说上两句话,已经让晏夫人和杜氏大喜过望。
晏夫人守在晏富春床榻边,声泪俱下,这种场面,她一个外人,老呆着不大合适。
二来晏富春的状态更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倚着叠高的银丝软枕,脸色发白,与她所说的话只有简单一二句,每说几个字便会引发一阵急促的咳喘。
从状态上看,并非如杜氏所说的大有好转。
恰逢珍珠端药进来,她抓住这个机会与几人告辞。
屋外的招魂蟠和哭丧棒不见踪影,门上的白绸花也收了起来,晏富春的病变转得过于突然,她不得不疑惑。
离开时,竹丛下的慎思似乎想要和她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他在调息运功,努力维持院顶一个巨大的法阵。
法阵光芒很淡,几乎和晦暗的夜色融为一体。
这是宋延设下的法阵。
但他为什么不亲自来护阵?
独自走在回院的路上,她的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脚步不自知地加快起来。
“……他昏睡多久了?”
看着床上一脸病容的宋延,江芹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
也许因为他从不把伤势示人,因为见识过他那石破天惊的战斗力,她本能地忘记了,他也是个人,是人就有极限,就有支撑不住的时候。
宋延枕着瓷枕,长睫覆下,纹丝不动,整个人端端卧在床榻上,亮洁的衣摆垂在床沿,那上面有一些褐色的圆点,像是血迹。
“一个时辰以前,晏小姐院中里的阵法发生了异变,大师兄御剑从小兰堂赶了回来……”
见言灵拧了块湿润的长巾来,她顺手接过,揭下他额上的,替换上去。无意间触碰到长巾,被上面不同寻常的热度惊了一跳。
他在发烧啊?!
怎么脸上一点看不出来。
“这么烫,真的不用请个大夫来看看吗?”江芹总不踏实。
“寻常的药没用的。”言灵摇头,双手在铜盆中搓着长巾,“大师兄设的法阵是以自身做盾,所以被晏小姐身上的邪阵反噬,他料到自己可能会内息混乱,昏迷不醒几个时辰,让我和慎思师兄在院外护好法阵,至于为什么不能进入院中,大师兄没说。他还交代我,待芹姐姐你回来,把这张单子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