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襄说话的功夫,伸手摸了摸苏知玺的双手。
他满意地说道:“沐羽这药果然管用,再用上几日,便可施针了吧?”
苏知玺刚睡醒,人还迷糊着,听着傅九襄这话,也只是不走心的应了一声,傅九襄身上的味道好闻极了,他转过身子,将头埋在了傅九襄的胸膛中,轻嗅了一番。
知玺身子实在是太虚了,沐羽一直不敢给他用药,就怕药性相冲,用了就像他之前那样昏迷不醒。
所以苏知玺眼下还只是在用着沐羽配出来的汤药每日药浴。
好在每日沐羽给苏知玺把脉,给出的都是苏知玺身子逐渐好转的消息。
若不然,傅九襄只怕也没什么好脸色给沐羽。
“今日冬至,陛下在宫中举办了晚宴,我晚些喝几杯便偷偷溜出来,陪你过冬至。”
苏知玺听笑了,“百官宫宴,哪儿还能偷偷溜出来?小心又被监察院的文官抓到把柄,在陛下跟前参你。”
傅九襄一脸无所谓,他将头贴在了苏知玺的脖颈上,闷声道:“陛下如今只怕不想见到我,就算监察院的人参我了,他老人家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顺帝允许的范围内,他已经给了傅九襄足够的自由和荣华。
“陛下忌惮你,但又疼爱你,两相为难之下,陛下也不知该拿你如何。”
傅九襄压低了声音,“陛下疼爱我,是因为他心中有亏欠,只要我不领着那八万黑骑军造反于北疆,我无论多出格,都不会有事。”
傅九襄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笃定,那是他敢在烛都嚣张放肆的底气。
傅九襄这个人,看似无规无矩,但其实他却是烛都难得的本分人。
在这座吃人的牢笼中,谁都想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是权势还是富贵,都将人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但唯独傅九襄,看似什么都有,但其实他赤条条地从北疆来了烛都,身无长物。
“九郎,若真到了那一日,又当如何?”苏知玺的手指在傅九襄胸膛上画着圈,他不紧不慢地问道,这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像是谈论今日的天气如何一般。
傅九襄抱着苏知玺的手一紧,“不会有那一日。”
这江山,他从来都没有半分兴趣。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苏知玺咬着傅九襄的耳朵。
傅九襄抱紧了苏知玺,“那我就带着你从烛都逃出去,什么南邑万民、天下太平,都和我你我没有半分关系。”
这话是许诺,也是给苏知玺的警告。
苏知玺懂了,他轻声道:“我要你坐拥天下又有什么用呢?别担心。”他就像是一只狐狸,悄无声息地勾着傅九襄的心。
“你就是仗着我没法做什么,可劲折腾吧。”傅九襄握住了苏知玺不安分的手,不让他继续往下了。
他咬牙切齿地将苏知玺用被子卷了起来,“苏雀奴,等你身子养好了,你定会后悔死。”
苏知玺勾着嘴角,“九郎胆小啊。”
傅九襄当然胆小,他心底奢望着和苏知玺白头偕老,他要苏知玺再无半分病痛,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守着这只爱生病又娇气的雀,他这颗心都要被苏知玺搞坏了!
他这样胆小,哄着、伺候着、照顾着苏知玺。
“你就仗着我疼你吧。”傅九襄面无表情地从塌上爬了起来。
苏知玺勾着手指头,拽着床边的流苏,“今儿冬至呢,大早上就同我生气?不吉利啊。”
傅九襄拉起了纱帐,天光彻底大亮。
因着傅九襄近日都在屋内议事,郑伯早先换了一圈透光的窗纸,天一亮,屋子内就一片亮堂。
苏知玺裹在锦被中,只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珠子。
冬至是一年最重要的节日,烛都中的百姓到了这一日,都会停止劳作,呼朋引伴的出城上香、上街玩耍,好不热闹。
入了夜,烛都街道上火树银花,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会有万家烟火,运气好便能在摘星阁中定一桌好位置,边喝酒便赏烟火运气不好,便只能在街道上人挤人,但这也丝毫阻挡不了烛都百姓的兴致。
这是一年烛都最热闹的夜晚。
停宵禁,开城门,百姓们将攒了一年的美好愿景都留在了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