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想让我用什么身份同你说话,我便是什么身份,端看大公子呢。”傅九襄不正经地瘫坐在贵妃榻上,腿上搭着的毯子一半都滑落了下来。
苏知玺低着头,认真地斟着茶水,散落在颈侧的黑发遮住了半张脸,傅九襄抬手撩开了那一缕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雀奴,幽都之事你不要插手。”
“为何?”
“我虽然不知你与丞相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我却是看得出来你与苏郎仪之间并无什么父子情份,如今苏郎仪派了覃隽来幽都,你且作壁上观即可,不用掺和进这些是非中来。”
听到此话,苏知玺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声轻笑。
“不管我想不想掺和进来,已经惹了一身是非,更何况,”苏知玺笑的像只狐狸,“说不准这些是非都是我一手惹出来的呢?小王爷就如此信我?”
傅九襄气得朝他胳膊上拍了一掌,“嘿,牙尖嘴利!你这一天不气我是不是就不痛快?”
苏知玺将茶盏递给傅九襄,“赔罪。”
“一杯茶可不够,天天说浑话气人,下回若再说这种话,我就换个别的法子罚你了。”傅九襄接过杯盏,哼了一声。
苏知玺无奈地叹气,“如今你是雾里看花,瞧我哪儿哪儿都好。”
他捧着用热水泡过的杯盏,暖意从指尖一路传到了心口,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小王爷,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知晓我不是那等光风霁月的君子,我的这双手不干净,我的这颗心亦如此。”
“雀奴,我不许你这样说自个儿。”傅九襄将他那戴了好几年的玉扳指脱了下来,强势地塞到了苏知玺的掌中,“我傅九襄看上的人,无论是黑是白,是正是邪,都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宝贝。你若是作恶,我就替你但了杀人放火的下场,来日阎王爷跟前咱两谁也不清白,正好做一对地府里头的野鸳鸯!”
“苏雀奴,我上无高堂尽孝,下无子嗣传承,你若要荣华富贵我便在烛都做一个人人敬畏的定北王,你若羡那湖光山色,只等烛都事了,忠孝两全,我便陪你做闲云野鹤。”
苏知玺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傅九襄先起身,自顾自往外走去:“闲了一上午,谢允估计要给咱们找事了,收拾去会会他吧。”
这是连回话的时间都不给苏知玺了。
傅九襄出门时掩着门扉的手出卖了内心的紧张,颤抖的双手紧紧捏着门边,他望着端坐在软塌上的苏知玺看了许久,才缓缓平复下来了内心的战栗。
傅九襄握拳,贴着胸膛那颗不安分的心,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将一个人放在心上,这滋味如此难以言说。
他忍住那想要将苏知玺拆卸入腹的欲望,对着他正襟危坐当一名正人君子。
他变得克制有礼,小心翼翼。
吱呀一声,门开的声音惊动了在廊前发呆的傅九襄,回头就看见苏知玺披着一件大氅站在了他身后,“估摸着时日,覃隽从烛都往这边赶过来,快马加鞭,入夜时分应该就到了。”
“主子!”远处青山步履匆匆,肩上站着传信的灰隼,神情焦急。
“何事?”傅九襄说话的功夫,拆开了青山递给他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北疆传过来的信,他神色一变:“沈万山去了北疆?”
听到此话,苏知玺也是诧异万分,他追问道:“沈万山自从进幽都后就没了下落,他何时去的北疆?”
“我在北疆的副将寻到的踪迹,这个沈万山……还真是……”傅九襄将信纸撕碎了,他低声吩咐道:“写信告诉千山,藏好沈万山的踪迹,若他所言不假,薄远道那边……也可以安排起来了。”
“主子,薄远道一直在调查北疆腐粮一事,沈大人可是查到了什么?”青山小声问道。
傅九襄冷笑:“查到的东西多了去了,就看谢允的脑袋够不够砍了!”
苏知玺神情一凛,他对上傅九襄那双暗藏杀机的眸子,心中咯噔一下,能让傅九襄如此动气的除了北疆军务再无他物。
“雀奴,你还记得咱们在沙城沐羽医馆中见到的那批军粮吗?”
苏知玺点头,“可是那批军粮有了眉目?”
傅九襄神情阴沉,冷冷道:“幽都这批官员,欺上瞒下,置流民于不顾,倒卖军粮,不顾北疆千万将士的性命,雀奴,这就是咱们南邑的父母官,这就是将士拼死拼活用命换来的朝堂江山!”
“主子,千山那边可还有别的吩咐?”
“让他准备着,手中的证据都握好了,来日进了烛都好替那些枉死的兄弟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