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狱的火灭了,烛都朝堂却是被这把火搅的翻天覆地。
苏郎仪一上朝,就向顺帝直言五殿下被关昭狱已过去半月,然廷尉寺无半分进展,实乃视律法朝纲为儿戏,堂堂皇子怎可关押狱中无人问津,且昭狱失火狱中狱卒竟无一人及时灭火,堂堂昭狱如此松懈,不知沈大人究竟是如何管辖下属的!还望陛下再三思量,虽说两位殿下身上嫌疑尚未洗脱,但廷尉调查之下也并未找到能证明五殿下同李燃案有牵扯的证据,国法之下尚有皇恩,还请陛下酌情处置,早日将两位殿下从昭狱中放出来!
不光是苏郎仪直言上书,今日谢琨更是难得没有带着监察院那帮人呛声,反而他在苏郎仪说完后,还站了出来直言丞相所言,正是下官所思。
苏郎仪想保傅乾辉,同理,谢琨也想保住傅乾毓,如今这两人被关在昭狱中怎么也不是办法。
朝中官员本就因为三殿下、五殿下被关昭狱而人心惶惶,如今这场大火更是将所有人都架在了火把上,文武百官站队的没站队的都因此事焦头烂额。
苏、谢二人说完后,其党羽纷纷附和,顺帝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更有甚者直接将这场大火扣在了沈万山身上,此话一出,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沈万山先前才被顺帝斥责,闭府不出,如今才官复原职没多久,廷尉那把椅子都没来得及坐热,就又被文官参了。
这可了得,沈万山本就是个暴脾气,昭狱大火狱卒懈怠灭火护主不利,他自知有罪,然文官却将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推到了他身上,沈万山怎么忍得下去!
沈万山当场脱下了官服,沉声道:“陛下,昭狱大火,昭狱狱卒救火不利,微臣自当领罚,但那大火事发突然,监察院官员若要将此事硬生生扣在下官身上,下官宁可脱了这身官袍!”
“沈万山!”顺帝猛地起身,龙椅在地上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刺啦声,他指着沈万山的鼻子骂道:“金銮殿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一个两个的,都要给朕反了是吧!沈万山,你够种啊,当着朕的面三番四次说出辞官这种话,怎么,你当这金銮殿是家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传朕旨意”
顺帝扫视了一圈跪在金銮殿中的文武百官,他铁青着脸说道:“廷尉沈万山御前失仪,革其官职,宗正暂领廷尉,下朝!”
这一反转惊呆了众人,下朝后,百官皆愣在了原地,无人敢离开。
还是沈万山,最先大笑三声,丢下头顶的官帽,大步离开了金銮殿。
“沈大人!”就在百官惊愣之际,覃隽最先跟上前去,叫住了沈万山。
覃隽才高八斗,自恃清高,但放眼烛都朝堂,在外人眼中古板刚正的沈万山,却是覃隽委实不多钦佩之人。
沈万山的另类、格格不入,就像是覃隽的影子。
“司直大人,您还有何事?”
覃隽朝沈万山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说道:“沈大人,今日朝会陛下怒火攻心,还请大人放宽心,来日等陛下气头消了,定会让大人官复原职。”
沈万山拱手回礼,“多谢司直大人劝慰。”
覃隽从前同沈万山的交情也不算深厚,今日这番话已经有些诡异不同寻常,再说下去覃隽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他私心里见沈万山被困朝局,总是有些不忍。
覃隽是苏郎仪的学生,彼时入仕为官,便深得苏郎仪庇佑,可以说他的官路走的异常通畅,他性情纯净,心中自有道义,与沈万山这样的纯臣殊途同归,在覃隽心中,他总是下意识同沈万山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言尽于此,覃隽只能再三说道:“沈大人万万保重,来日方长,今日之困未必就是日后危局。”
“哈哈哈!”沈万山诧异地看着覃隽,他望着这位同自己那战死沙场的儿子一般大的丞相司直,笑着道:“从前没看出来,苏郎仪教出来的学生,竟有覃大人这样的人物!”
沈万山拍了拍覃隽的肩膀,朗声道:“南邑的将来,靠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干,背挺直,步子迈大,别走了歪路,我们这些老头子,在后头托着你们呐!”
沈万山刚和覃隽说完,就见福鹤急匆匆走了上来,“沈大人”
福鹤是顺帝身边的老人了,见他走过来,覃隽极有眼力地走远了。
“沈大人,陛下在高堂镜等您。”
冬日昼短夜长,下朝后这天仿佛才刚亮,寂静的宫廷在歇了一夜的风雪中逐渐苏醒,宫道上偶尔匆匆走过打扫的宫人,积压在枝头的雪时不时簌簌落下,更是衬得这座被骤雪包裹住的宫廷格外冷峭。
高堂镜中地龙烧的正旺,春意浓浓,御花房中培育出来的水仙开的正好,香味扑了人一身,沈万山匆匆跟着福鹤进了高堂镜,神情全无被贬的焦灼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