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7 秦慕捏着丝帕在他胸口处擦来擦去,擦得他心烦意乱,不由得一把擒住那嫩藕般的手腕:“别擦了。” 仔细一瞧,那丝帕有些眼熟,不由得抬到眼前凝眉道:“这……” 秦慕难得有些扭捏地使劲抻回自己的手来说:“是啦,上次你垫在我背上那块……” “……你私藏了去?”麒王挑眉问。 卧槽,他这说的好像暗恋他似的。 秦慕立马把丝帕展开来指着辩解道:“我本来是想还你的,可是你看这块血迹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我觉着像你这么有钱有势的人肯定嫌弃了不会要了呗……可是这料子啊,啧啧,这手工啊,还有这绣的这花儿,扔了太可惜了。我自己的血我自己不嫌弃。” 麒王果然看到那丝帕正中有一块浅红的血痕。淡淡的粉,像一朵绽放的海棠浅浅印着。 这方蛟绡帕是花罗料子,边角上绣着一支绿萼白梅。当年薛若梅仍在府里时,他贴身的四季帕子,皆是薛若梅亲手绣制。无论春夏秋冬,边角上皆有一支白梅。她如今不在府中,依旧按着日子往王府里送应季的丝帕与他。这是今年初夏若梅亲手交于他的。他一把夺了过来,扬起细细看着,撇了她一眼,揣进自己袖中。 秦慕呆了两秒:“抠门儿。” 麒王语带笑意:“这是女子送与我的。你收着,不合适。” 秦慕转转眼珠:“女子?沐清吧?切。” 麒王只浅笑不语。伸手将小几上的药碗,端了过来凑到她鼻尖:“该你了。” 秦慕猛地往回一缩:“什么该我了你的还没喝呢你!” “我都被烫伤了。” “……”还会卖萌!秦慕顿时无语。 药碗又凑了过来,麒王紧紧盯着她:“快喝。不然滚出去。” 秦慕抓狂:“你有意思吗啊……” 麒王将药碗抵到她唇上:“有意思。” “……算你狠。”秦慕气鼓鼓地一把接过碗来,一发狠,一闭眼,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扔了碗刚要作呕,嘴巴里被塞进了一颗甜丝丝的物什,含了含,甜蜜如糖。还没缓过神来,嘴角被帕子擦了擦,动作有点粗暴,但是触感不错…… “看你吃药的能耐越来越大,明日来换个别的项目。”麒王扔了方帕子在她身上,转身得意着走了。 秦慕捡起那帕子,一样的花罗底子,边角上一样绣着白花。只不过翻来覆去也没看到中间被染的那块血渍。 咦?他所有手绢儿都长一样吗?换了个新的给我??那个带绣花的是女子送的不合适,这个也绣着花啊,还是一模一样的花,难道不是女子送的,这就合适了? 秦慕捏着它,满头问号。真是搞不懂这小白脸王爷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啊! 麒王刚回到府中,贴身小厮阿宏便急急地跑来回道:“爷您可算回了,墨染公子正发脾气,小的们如何也劝不住……” 麒王边走边示意他接着说。阿宏便随着道:“在房里闹呢,摔桌子砸碗寻死觅活的,婢女小厮跪了一地,谁都拦不住。爷要不要去瞧瞧?” “霍大人呢?这等家事允他处置就好。” “霍大人出府去了。”况且公子这事儿霍大人好像也不方便处置吧……阿宏心下暗暗腹诽。 麒王蹙眉。他没回来?做什么去了? 思忖了一番,令阿宏引路前去看个究竟。 大老远就听得屋子里一片杯盘砸地叮当作响。麒王驻足在门外,遣阿宏去叩门。 阿宏拍门喊着:“公子!殿下到了。” 屋里这才渐渐静了,几声脚步门扉豁然开启。只见墨染鬓发散乱,一侧衣袖红了一片,眼里挂着泪,满脸委屈看着麒王。 麒王瞧着他,如同个受了正房虐待满肚子委屈的小妾般发脾气的墨染,心下觉着一阵烦躁。缓步上前轻声抚慰道:“怎么了?闹成这样。”一面执起他那染红了一片的袖子,赫然见腕上一道血痕。 墨染摔了袖子赌气道:“殿下莫要管我!让我死了干净!”转身进去了。 麒王压着烦闷只得跟了进去。小厮们将门掩上,留在院子里。 墨染只背对着麒王坐着,偷偷抹泪。麒王于他身侧凳上坐了,柔声道:“平白无故的,闹什么死活。到底何事?说与孤听听。” 墨染垂泪道:“自从我与秋荷入府已有十月余,殿下只白日里召见过我二人几次,无非是陪饮歌舞,并不曾我们有□□愉。这且也罢了。墨染只道是自个儿福薄,没有那好命得殿下垂青。可如今!……” 说着又呜咽起来,泪水满襟楚楚可怜。 麒王叹息着,想从袖里取丝帕与他,手刚触及到,便想起是秦慕那方染了血的帕子,复又松了手。只轻道:“如今怎样了?” 墨染愤然道:“殿下若不喜爱,大可将墨染逐出府去!为何偏偏要将我送与陆公子!墨染自知身份低微,但也不是件随便可送与他人的玩物!殿下如此羞辱于我,不如一头撞死来的干净!” 麒王只微微有些讶异道:“……这话,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事儿当时只有陆氏一家以及沐清在场,他是怎么得着消息的? 墨染听了更加恼恨:“殿下只管问这些不打紧的!” 不打紧? 麒王默默牵过他的手,柔声安慰:“好啦好啦,莫要气了,那原本是些气话,你怎可当真。” 墨染依旧别扭着不语。 麒王接着哄他:“再说,即便孤真的要送,陆恒果真敢要么。你不想想。”轻轻戳了戳他的额角。 墨染抿着嘴道:“殿下此话当真?” 麒王笑道:“好啦。孤的小墨染向来最为乖巧体贴。不要再闹了。”瞧了瞧他腕上的伤,向门外唤道:“来人,请大夫来。” 不多时医师赶了来,将墨染的伤口细细包扎好。墨染拉着麒王的衣袖撒着娇:“殿下,既来了,可陪陪墨染。” 麒王笑道:“好。好。孤便留下陪你。” 墨染破涕为笑:“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殿下可愿在我这儿用顿晚膳?” 麒王宠溺道:“都听你的便是。” 墨染立时便忙活着张罗起来。吩咐人备了晚饭,一应观果小菜,正餐佳肴,细细地逐个吩咐着。麒王只一旁坐着,看他忙活。不多时一桌珍馐美味上得桌来,墨染笑吟吟地替他布菜。 “殿下尝尝这个。王府里的庖厨虽都是个个顶尖的,但有些坊间的小食他们反而做的差些。我专门从长巷街那间馄饨铺子请了当家的来做,殿下可觉得合口?” 麒王尝了一口,赞到:“确实肥美又不油腻。好吃。” 墨染笑颜生花,夹了一筷子点心送到他口边:“殿下再尝尝这个,这馅儿里可有今日刚刚摘下来的木槿,鲜美濡甜,且有花香,口口生津呢。” 麒王张口吃了,笑道:“不错。” 墨染放下筷子,端起一旁装饰得璀璨玲珑的酒壶,满满斟上一杯,双手端着送到他面前笑道:“这壶松醪,原本是凡物,但稀罕在出自酿酒名家杜诗之手。殿下想必知道那杜老爷最擅酿松醪酒,经他老人家只手调制的松醪,可谓珍品佳酿。殿下快尝尝。” 麒王瞧着那和酒壶一套似的杯子,同样的镶金嵌玉璀璨生辉。浓稠的酒浆盈在杯中玉液摇动。他轻笑了笑,摁下他的手,自己执过壶来啧啧称奇:“这器物也不似凡品,一套几杯?” “只得一杯。”墨染见他有兴致,便细细道来:“这套酒具名为‘独醉不归’。只得一壶,一杯。想来那打造它的人,平日里也同我一般,每每只得独个儿对着孤月独饮。”说罢长长叹着。 麒王拍拍他的手道:“可是新得的?” “正是,前日里才送来。”墨染笑道,“我想着既然长夜无聊,有它陪着也算雅致些。没想到这头一遭就得了头彩,有幸伺候殿下。” 麒王笑着执起那酒壶,在自己面前普通的云晶杯里又斟了满杯:“你是它的主人,这头一杯必要服侍你才好。孤与你同饮。”他放下酒壶,双手端起眼前的杯子,举至眉高。墨染没想着麒王会如此郑重,忙执起那独醉不归的杯子来,同样郑重地举至眉高,与麒王轻轻碰杯,笑容满面地缓缓饮下。 麒王却慢慢将手放低,看着手中的杯子,又看了看满面含笑的墨染。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正轻轻掩着口娇笑。见麒王没有喝,故作嗔怪地道:“殿下哄我,只我自个儿饮尽了,墨染不依。” 麒王轻轻笑着,缓缓道:“你可知,府中为何一应炊具餐盘皆为云晶所制?” 墨染听提起这个,不由得瘪着嘴不乐意道:“有何不知。还不是为了霍大人。素人皆知霍大人最喜爱云晶,随身的匕首、水壶,腰上的配物都是孟熙的云晶石所化。近年来我大荣与孟熙交恶,国事紧张,这云晶越发难寻,殿下竟然不惜重金购进几十车云晶,将全府上下一应餐盘用具皆换成了云晶的。还不是因为殿下宠着霍大人。为了买他个高兴。” 麒王笑道:“沐清的确喜爱云晶。但它还有个特殊的属性,恐是不为人所熟知的。它产于孟熙极北的寒地,终年覆雪,将矿埋得干净无染。云晶通体洁净无垢,一旦沾染有毒之物,便会发生变化。”他慢慢展开握杯的手,只见那原本通体玉白透光的酒杯,从杯底渐渐泛出极淡的晕红来。 “比方说,这样。” 墨染细细听着,直见到那杯底泛出的红晕,才慢慢睁大了双眼。他缓缓起身,惊诧莫名地指着它,薄唇微启,未及出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麒王一把扶住他坐了,正色问道:“酒从何而来。快讲。” 墨染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红,呆若木鸡地看了看麒王,半晌,才勉强呛出一声:“……是我托了缀锦花了几十金子才买来……” 麒王又道:“孤再问你一遍:要将你送与陆府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见他的身子越来越无力,眼神也越来越空洞,手上加了力道,凝眉厉声道:“快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