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腕缚袖,玉镯显露。监国太子高坐龙椅之上,目光直盯右侧最前的尚书令。李启暄今日特意将黑锦金龙穿着在身,就为让前排的几人看清这金花白玉镯。满朝文武沉寂不言,吴贤仁的脸色也异常难堪。
“吴卿可有事启奏?”
狼子初次显露獠牙,却让这帮老狐狸心中一颤。李启暄知道,吴贤仁是打心底里认准这白子鸿是个质子才敢如此放肆。揣度圣意,他还是挺有一套,可惜他不愿意揣度自己的意思。
“吴卿?”
“臣,无事启奏。”
“吴卿先朕一步看过这么些奏折,竟没有想说的?既然吴卿不说,那便由朕来说。朕体恤你年纪老迈,恐你一时昏聩晚节不保,想与你商量商量,将这查审奏折一事交由翰林院去做,如何?”
李启暄稍向前倾,将这威逼之意尽数显现。他和白子鸿已经给吴贤仁留足了脸面,至于要或不要,全由吴贤仁一人决断。李启暄已经想好,如若这尚书令胆敢拒绝,他便以大不敬来治他的罪。
“殿下圣明!”
吴贤仁本以为以白子鸿的心气自会将自己的这份贺礼则速销毁,但没想到,自己错算一步,这个白家后生和他那叔父一样,能忍的很。他跪地直道太子圣明,心中则想着那东山再起的李裕乾。
“礼部尚书何在?”
“臣在。”
“此事就交由奚朗接管,你身为掌院学士去安排一下吧。”
“臣遵旨!”
奚吏部从这储君的话中听出了几分白子鸿的意思,果然是后生可畏,一桌寻常酒席便将他们七人之间的远近亲疏拿捏妥当。如今令奚朗接管这查审奏折一事,一来是报当年恩情,二来则是看准自己敢与这尚书令分庭抗礼。
“若无他事,便退朝吧。”
李启暄起身离殿后便往东宫赶回,他步履轻快,急着去白子鸿那处讨赏。白子鸿正在青云阁后练枪,一听芙蓉匆忙来报,便赶忙将枪扔予,拆卸起两手护腕。
两人相见青云殿前,还未言谈,便得一拥。李启暄察觉这儿郎衣背有些湿粮,以为是他站在院中等自己许久才染了露寒,这便揽人先回殿中。
白子鸿听这初露獠牙的狼子向他详述今日早朝上的种种,他抬手摸了摸这过早束起金冠的发,算作赞赏。李启暄不满这种“赏赐”,抬手便抓住这人手臂,拉至唇边亲吻脉搏。他确实狼子野心,脏过白子鸿的手,仍不满足。
“存韫!”
李启暄偏要等到他厉声呵责才停下,少一会都觉得是自己亏了。白子鸿抽回手来,擦抹着那狼子亲吻过的地方羞红了脸。这狼崽子亲何处不好,非要亲手,是嫌自己还记得不够牢吗?
“还不回你那佳德殿去,一会儿真奏折送来有你忙的。”
“子鸿,你就不心疼我一下?你看我这日夜操劳,都没空陪你了。”
“殿下胁迫臣夜半相陪时也未心疼过。为了臣今夜能睡个安稳觉,殿下还是快些处理公务吧。”
“爱卿昨夜不是先在朕怀里睡了?我那般小心翼翼的护着,如何不算心疼?”
白子鸿说不过他,只得拿回白府一事相“胁迫”,让这个监国储君好好与奏折待在一处,不要来扰他清净。
“存韫,你要是还在这贫嘴,我今日就回白府去住。芙蓉!”
“哎哎哎,别。我这就去,这就去。”
不知不觉时转上元,双麟并肩行于辉都夜街,赏灯待烟花。白子鸿看着小摊上的剔墨纱灯不由感慨万千,若非亲身历过,他怕是难悟这十四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今夜有情人相伴相聚,李启暄担心自己与这儿郎被人挤散,便一路牢牵他的手,由他引路,与他同行。
“存韫,你看这个。”
白子鸿停步于天宝书院开的摊子前,从十来个宫灯中寻到了一盏最为特殊的。茉莉鸿雁聚于一灯,其中一面还写着江鸟,真像是二哥子鹓曾绘与他的那盏。艾青衣衫的学子冲他二人行以揖礼,而后便述说起这盏灯的由来,劝白子鸿与李启暄各买一盏。
“公子安康。这盏灯可是天宝书院久久相传的魁灯,这灯上花式是书院刚开办不久时一位白姓前辈所绘。传闻当载猜灯谜时有位名中带鸿的显贵摘取了这纱灯,日后那前辈果然同其堂兄弟一并高中,可谓光耀门楣。两位公子如要年后科考,不如买上一盏求个气运?”
“子鸿,你可真是当之无愧的玉麟,麒麟予瑞啊。”
李启暄听罢学子所言便立即反应过来这传言是怎么一回事,应是当年他们兄弟几人玩闹,才有的这盏花灯样式。白子鸿挣了一下李启暄的胳膊让他少说些话,免得一会将与民同乐变作万民朝拜。
“一盏足矣,就给我身边这个既难科举及第,又难武举高中的人。”
“承蒙公子惠允。”
李启暄不肯放手,白子鸿就只好单手去开钱袋,无论如何都要将这盏纱灯买与这储君。李启暄接过纱灯后,便在心中谋划该如何惩戒这个逞一时口头之快的儿郎。白子鸿却好似已看穿他的心思,竟提议要回去喝酒。
“子鸿,你莫不是觉得将我灌醉就万事大吉了?”
“都是臣子揣度圣意,怎么今日倒过来了。”
两位俊美儿郎立于此间耳语,为这天宝书院的摊子添了不少客人。白子鸿看那几位学子乐得忙碌,便领着李启暄离开此地,为他人腾些地方。两人一路赏过花灯,观过卖艺与高台,款步行至青衿楼前放灯祈福。
“小公子,主人交代了,如碰到您来放灯祈福,就将这盏祈天灯交予您。”
“魏郎近来可还安好?”
“主人安好,令予信一封,叫小公子放心。”
李启暄想抢先拿过,可又无手去抢,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白子鸿将书信放入怀中后接下灯盏。他故意用指腹去磨蹭白子鸿的拇指指节,警告他不许在心中想着别人。
“看我。”
白子鸿在这儿郎转首后用祈天灯一遮他人视线,凑近予了他一吻,这下身边突然清寂了许多。至于清寂的原因,自然是那狼子害羞了。白子鸿看他抿唇偏首,便提醒他松开自己一同来托举这祈天灯。
“存韫,你想许什么?今日不必许家国天下之愿,可徇私情。”
“还是许同心同德,不谓君臣,只谓夫妻。子鸿想许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