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鸿站在荫蔽下询问半天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见日头已向西,再拖延一会怕是赶不及在宵禁前进入闻川镇了。白子鸿思及于此,索性利用廉展的弱点,转身走向马车佯作要请堂哥来审。可这脚还没迈出几步,身后之人就认了怂。
“别!别叫白子舒。”
白子鸿停下脚步,又回身来到他面前。既为堂哥的同门,白子鸿也不想再过多为难,这便帮他解开绑缚的枝藤,领到荫蔽处详谈。廉展对自己要说的事仍有顾忌,怎么着都要让白子鸿给他一个保证。
“我知道白师弟是弘州望族之后,你既唤他堂哥,自然是个权势在握的人。我一个布衣百姓不多求别的,只需你亮个凭证,能保我等平安无事就行。”
“给你这个凭证风险太大,我同你又不知根知底,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廉展也不啰嗦,他一把夺过白子鸿的小簿子,从后面翻开一页空白,自怀中掏出一个青玉印来不由分说地盖在纸上。白子鸿接过簿子一看,那青玉印上原来刻着“清辉少掌门”五字,他蹙眉看了看眼前身着短褐的青年,又低头仔细看了眼纸上的印章,忍不住向他发问。
“你这少掌门的玉印该不会是别处盗来的吧?”
“……”
廉展面色不悦,周身隐隐透着杀气。他总觉得自己被此人愚弄,但对凡人出手又要受天道责罚,这才忍下。白子鸿有所察觉,明白此事对他的重要性,便也不再寻此人开心。他从随身锦囊里拿出自己的身份印章,叫廉展伸手,印在了他的手背上。廉展将手抬起,细一看其上的“义殿下”三字,忽的想起那位战功赫赫的骠骑大将军,他的幺子永昌六年受封坤帝义子,所受礼遇与当今太子一般无二。
“你要的凭证我给了,至于你要跟我说的事,最好都是真的。不然,后果你担不起。”
白子鸿虽然没有明说,但廉展所言若有半分虚假,就凭他的少掌门之印,清辉洞府被牵连入内也是在所难免。
“弘州有坤泽宝库之称,奇珍异草、金银翡翠数不胜数,殿下应该都在书中看过这些。只是这山中近年又添几处金、银、玉矿,不同以往为朝廷所属,这几处都是工部和弘州刺史审批的私矿。他们克扣工钱不说,更不管作工人的死活。这契子一签,就像是立了生死状,没日没夜在矿里做活,病倒、病亡的就找山坑随意弃置。我在此劫道济贫正是为那些人家的妻儿,但我也有原则贫者不劫、所劫有数、不伤性命。”
簿子上所记的被劫银两都为一百两,白子鸿没有问廉展为什么不动用清辉洞府的财资救济,因为以他昨日所见,清辉洞府里一切从简,上下统一是月白衣衫,除了左胸有一忍冬环新月的绣纹,通衣再无其他花样。想他们多医穷苦不收银钱,自然没有多少财资能拿得出。至于刚才堂哥说的带走充公,也是气话,再怎么着他也不能让少掌门光天化日在山路劫道,这传出去有损清辉脸面,更容易惹祸上身。
“劫道的事你也别再做了,要干就干票大的。今日随我们回闻川镇,一起从长计议。”
白子鸿现在遇不到工部尚书,但弘州刺史在他这里是在劫难逃了。他对一脸茫然的廉展微微一笑,心中暗念。
我倒要看看,他这府上藏了多少雪花银。
廉展用术法与方才一同劫道的几位同门传话,而后上车和车上人一起吃了些白子舒备下的吃食。车夫也水足饭饱,这便继续行路赶往闻川镇。
三面的座位,害白子舒不得已和廉展坐在一边。见两人斗着嘴暗中较劲,白子鸿不想插手,毕竟比起他们小打小闹,他现在更关心李启暄有没有伤到筋骨。李启暄也正巧寻到机会,委屈巴巴地说完白子鸿将他撞疼了,又将薄唇一抿更显无辜,然后理直气壮地倚在人怀中要这青年哄他。
粘了自己两月,又娇气许多。白子鸿虽是这么想,但还是将手掌覆在他背脊上轻轻地揉,侧首附到他耳边柔声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