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自认,揣了个八月份的大肚子还能如此灵活地行动的孕妇,世间唯她一人。然再怎样灵活,也不能忽视里头崽儿的存在,故而无论她在重景身上如何动,如何捣乱,都不能与他面对面相贴。
她没有办法,只能努力地用自己光裸的背去蹭他同样光裸的胸膛和腹部,感受他光滑的肌肤和有力的肌肉,以及它们的热度。
本来重景也有些可惜,因为这肚子的阻碍而无法更亲密地拥抱她,如今却只有庆幸。幸好有这么个肚子隔着,不然她真是要吃人的。
时不时地,她就会要求他低下头来亲吻她,并用力仰起头,主动将嘟起来的唇送上去。彼时他就会咽几下口水,闭上眼睛,凭着感觉找到她的唇,一触即离。
她不满地嗷嗷时,他就说:“等孩子出生后……随你亲。”
虽然这个许诺还算诱人,但越溪桥仍是不满意,阖着眼安静了一会儿,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就要把她抬起来时,一下跳到了地板上:“我去拿个东西给你看。”
重景抿着唇看着她只围着一件抹肚、光着屁股和脚丫子颠儿颠儿地跑出去的模样,内心异常复杂。好在还有长头发能遮着些许皮肤,不然也真是太难以直视了。
内室温暖,地上也铺了绒毯,倒无需担心她光着身子乱跑会冻着。只是这场面……
他想了想,决定趁着她消失的这段时间穿个衣服。她总是会扒得他只剩一条裤子,而后在他胸前和手臂上乱蹭乱摸,更故意去磨蹭身下,一副“我就闹了你能把我怎么地”的嚣张模样,吃准他就算被挑逗得心态再崩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别说她现在怀着孕,就是等孩子生出来、她的身体恢复好了,也不是他拿她怎么样,而是她拿他怎么样。
怕她气得狠了,重景就只穿了中衣,想着不能再让她光屁股乱跑,就将她的中裤也拿在手中,准备等她回来就强行给她穿上。
她跑去了外间,很快跑了回来,没去在意已经将自己裹严实的他,只是兴奋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木盒,快速跑到他身前后就献宝一样递给他。
重景起身,拿过木盒先放到一边,将她抱到腿上,按着她给她穿好裤子后才去打开木盒。而越溪桥因为心情好,就没计较他的行为,只是一脸期待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即将被他打开的盒子。
掀开盒盖,重景眼前一亮,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勾唇笑了。
盒中不是别的,正是七年前他送她的第一个礼物,用七星教的“圣物”玉石混合着其他玉料雕琢而成的玉镯,不算名贵,却是他亲手所做,更有抑制魔气之效。
这镯子从他手中送出去后,就一直被她戴在腕上。即便她去了水镜轩,见过也收到了各种各样又珍贵又好看的镯子,也只戴着这一只。
后来……经脉被毁后,因着对他的恨,她一怒之下想砸了这镯子,但被伏依依拦了下来。伏依依将那镯子收走了,而她因为催眠的影响,远离了那只与他有关的镯子,就也慢慢地将它忘了。
他们二人和好后,有一次他提到这只镯子,她却不知他在说什么,不免刺伤了他的心。虽然之后她承诺说“回去找找”,但说实话,他也并没有抱她还能将镯子找回来的希望。
好在她还想着,离开皞昭之前就去伏依依那里将镯子要了回来,眼下还珍宝一般小心地放在盒子里捧给他看。
“其实将它拿回来后,我一直是戴在手上的,只是这几天枕着胳膊睡觉,脸会被它硌着,就暂时取了下来。”越溪桥枕着他的肩膀,笑弯了眼睛,“我怕又想不起来它,就没把它放在内室,直接放到了餐桌上,这样每当吃饭的时候都能瞧见,别人进屋也能一眼就看见。”
重景点了点头,将镯子从盒中取出,套在她手腕上:“以后不要枕着手臂睡。”
“谁让这里的枕头不舒服呢。”她遗憾道,眨巴着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他不禁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用枕头,用我便是。随时随地,枕哪里都可以。”
越溪桥微微颦眉:“可你……”
“在桥儿平安生下我们的女儿之前,我会一直陪着桥儿。”他抚着她的后脑,阖上眼轻轻吻住她的额头,“别的什么都不做,也哪里都不去。”
她愣了一下,也合住眼睛,笑道:“你真好。”
将贴身的抹肚掀开,她拿过他的另一只手放在上面,带着他在肚皮上抚摸:“摸一摸,她可能会动。”
武功恢复后,她在不经意间就会用力,拽人的力道都比以前大了不少。但每每抚摸肚子时都是小心翼翼地,先是用指尖试探,再颤颤巍巍地将整个手掌都贴上去,自上而下地抚摸。
孩子偶尔会在她的手摸上去后动一动,伸个小脚脚,将她本就鼓起的肚子踹出一个又一个包来。她也总会忽视孩子不停活动带来的不适感,看着自己一鼓一鼓的肚子,笑成个傻子。
有时她会叫明霄过来看她的肚子,明霄也亲眼目睹了很多次孩子踹她时的景象,时而没忍住好奇戳一戳,还会得到更激烈的回应。
重景本来怕自己掌握不好力道,不太敢摸,直到听越溪桥说“明霄都摸过很多次了”,才觉挫败明明他才是孩子的亲耶,却一次都没摸过。于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缓缓抬起手抚摸上去。
他也像她之前那样,先用指尖试探,再将手心完全贴在上面。他并没有摸,停了片刻,没感觉到里头的孩子有什么反应,才试着去上下抚摸,结果还是未得到回应,整个人都失落了,觉得是孩子不喜欢他才不想动。
越溪桥只能安慰道:“她许是睡了,这世上哪里有女儿会不喜欢自己的阿耶呢。”
重景想了想,倒是很赞同。他周遭有了孩子的人,像是大哥重显,二哥重晏,还有南门,都是比较偏爱女儿的。而他自己虽然还没有,在看别人家的孩子时,也是更喜欢女孩儿多一些,更希望桥儿怀着的切切实实是一个女孩儿。
如此喜欢女儿的他,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女儿的事,凭什么要被女儿讨厌?
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间也笑成了个傻子,眯着眼说:“自然会喜欢。”
此时的越溪桥并未意识到什么不对,只是觉得二人都在“生女儿很好”这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确保女儿生下来后不会被嫌弃,这样就很好。
等生了孩子后,她就要将剩下的心力都致力于报仇,而他也会以政事为重,负起做一个监国执政之人的责任,估计很难再享受到如此平静和谐的时光。
此时此刻他在她的身边,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他们一起抚摸着与孩子相隔的这一层薄薄的障壁、感受一个小生命的存在,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他们就这样互相摸着,她渐渐困了,似是留下了一句呓语:“好阿耶,想好给女儿取什么名字没有?”
她没什么文化,想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名字,自己的名字虽然有意义,却只是为了纪念父母的爱情。
纵然她也会很爱很爱自己的女儿,却不希望女儿是作为她与重景的爱情结晶而出生的,而只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但重景显然不这么看,不然也不会那般在意他们曾失去过的第一个孩子。
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胸前,越溪桥一直没有彻底睡过去,甚至在听到他说“想好了”时还兴奋地要睁开眼睛问一问,意识却被他接下来的一句“先不告诉你”打了回去。
故作神秘,生个女儿就这样高兴。
她再也撑不住,只能倒下去,喃喃道:“反正你不许……”不许怎样,却是未来得及说出口。
……
因为小儿子临墨突然兴奋得睡不着,裴姝元便在别院哄了好一会儿,将至戌正才回到房间。
前几日南门疏跟着重景满城寻找越溪桥的下落,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回来就搂着她睡了,连孩子都没时间看。
她劝他不如将越溪桥在家里的事如实禀告给重景,他偏不,宁愿自己受苦也要看重景找不到媳妇和孩子的焦急样子。结果没几天就暴露了,挨了司阑一顿骂,又被重景冷冷地直视了大半天,虽说无需再满城跑,但整个人还是因此憔悴了很多。
便是这两日一直待在家中,他也只是在房间里补觉,偶尔出门看一看孩子,与她都没说上几句话。
而为了让他休息好,她就未将两个孩子领去他身前,还特意搬去了另一个房间住。府里没什么需要他操劳的事,她一人打理家务已是游刃有余,待明日重景带越溪桥离开,也能让她再少费些心。
虽然面上没怎么表露出来,但她是真的心疼南门疏。去年临墨出生后只过了百日,他就被重景调回七星教,这一去便是八个月。八个月的时间他都在外奔波,甚至这期间重景还回来过一两次,他却未跟着。
她于是也八个月未再见他,就一个人既打理家事又照顾孩子,虽然不觉得有多累,可也是在那时才意识到,少了他在身边,她真的会感到空虚和孤寂。
从前不觉得,是因为他在与她成婚后就一直待在府中,在她身边,一直都是她最有力的依靠。
虽然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一副“你在不在都无所谓”的模样,时不时地就会暗示他“嫁给你,不过是因为当初别无选择”。
她和南门疏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
确然,她是皞昭的郡主,生在裴家。裴氏一族乃是皞昭临旸的武将世家,曾是当年昭成皇帝的得力副手,且培养了一代皇后。她的父亲就是恭懿皇后的侄孙、昭和时期赫赫有名的右骁卫大将军,母亲则是昭和皇帝的异母妹妹,封号临猗。
母亲就已是皇室中人,父族更因昭成皇帝的关系而屹立不倒,怎样都该护她一世安稳才对。然在她四五岁的时候,父母就因参与进长山王谋反一事而双双被处死,昭和皇帝念在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就给了她一个郡主之位,将她接进临旸宫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