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萧嘲笑容宣年纪大了还未成亲,怕是有甚难言之隐。容宣倒不敢明目张胆地反讽,只能拐弯抹角地说她多管闲事。
这二人针锋相对,一旁的龙非与钟离邯见势不妙便借故溜走,萧琅夹在中间很是为难,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席上而是应该藏在案底。
“沉萧阿姊是来饮酒的吗,宣尚有要事缠身,请恕我不能作陪。”容宣不欲与沉萧多做争论,起身唤萧琅一同离开,“明日你我需早早启程,应回去早做准备,莫要再打扰沉萧阿姊寻欢作乐。”
沉萧眼神一瞥,半起身的萧琅又乖乖坐下,只听她说道,“容相欲往何处去,为甚要连累我家先生?”
“去……”容宣张口欲言,萧琅在底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沉萧一脸疑惑,萧琅替容宣解释了一番,声明两人外出乃是公干绝无私心,很是随意地问了一句“阿绿绿要不要同往”。容宣在一旁掩口闷咳,又是使眼色又是暗地里戳她,萧琅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她一时冲动问了不该问的。
两人的小动作被沉萧看在眼里,她乜着容宣冷笑说“我自然要去”,总归不能让这二人独处,当着她的面都敢眉来眼去,若是她不在还了得!
三人无心在此玩乐,歇了片刻便一同回了相舍。
沉萧要住进竹北院,容宣必不可能答应,但也不敢让她离萧琅太远,遂千方百计找理由想将她打发到竹林西侧的院子去。沉萧若是会听他的话也就不是沉萧了,她强势入住竹北院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竹林外竖了一截木牌,上面用腥红的颜料写了两行十分具有针对性的话
“勿论主仆,擅入者死”。
相舍众人观之无不心惊胆战,将竹林以北视作禁地,容宣却是不以为意,竹北院那对主仆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一个,他怕个甚!
次日凌晨,深蓝夜幕上还挂着寥寥星子,萧琅趁沉萧还在睡梦中悄悄摸进了容宣的卧房推他起床赶路,两人鬼鬼祟祟地自后门溜去钟离邯住的馆舍,三人领了车便出示凭据出了城,一路往东南方向而去,急匆匆地驶至三两百里地之外才松了口气。
钟离邯任由车马走着,他倚在干阑上打瞌睡,嘲笑车里那二人跟私奔似的。容宣笑说“出来两个,回去三个,这才叫私奔”,钟离邯闻言便扭过头来一脸委屈地问道,“那公子的意思是我不算人呗?”
“你若是愿意唤他一声父亲他亦愿意勉为其难地带你回去,免得你没名没分长这么大再委屈了你。”萧琅摆弄着手里的草叶试图像街上的老手艺人一样编出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可惜她并没有这种天分与耐性,手边一大簇茎叶已扔得七七八八,剩下几根单薄的还在等着她的蹂躏。
钟离邯识相地闭嘴,他再不敢反驳顶撞萧琅,只能缩于一隅忍气吞声,自觉十分委屈。容宣笑着催他赶路,免得沉萧回过神追过来。
三人完全可以想象沉萧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被抛弃之后的狰狞表情,天色一亮找准官道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歧姑,一刻都不得闲。
姜妲准备的车马极佳,跑得又快还稳当,钟离邯似是显摆地表现着自己的御术,将马车驶得飞快,车里的人都能听见疾风刮过垂帘的声音。这趟若是能安全回返钟离邯算是再立大功,能提一提岁奉,手头会宽裕一些,亦能换一个小小的官位,说不好一回营便是百夫长。
“别做梦了!”容宣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美梦的泡沫,“百夫长得立多少军功才能换来!当初我让你随太女府侍卫一同进宫你不肯,凭你一贯的表现即便入不了虎莩军亦能在旅莩军中占领一席之地,你却非要去长熙军里立功,眼下东原难起大战,你想做百夫长且再等两年罢,等乌孙那边事情办妥了你才有上战场的机会。”
“那我保您去西夷了哇,如今又随您出行巡视,总该给我记一笔功劳罢?”钟离邯状告龙非欺骗他,说好从西夷回来便记功一次,可事实证明只有封赏没有记功。
“这本不是你的活计,原本你的身份只能算是无功之卒,破格将你提作使者之一已算是记功了。”容宣有些心疼地拍拍他的肩膀,指使他去找龙非算账。
“为什么总是看我老实便欺负我……”钟离邯有些生气,手下的鞭子抽得更用力了些,拉车的马跑起来犹如踏风一般,在旷野上恣意狂奔。
三人带了四天的干粮,生怕路上的客舍尚未开门经营,但店家主人远比想象的勤快,正月里照开不误,为过往行人提供热汤食与休憩的地方,随身携带的烤饼肉炙遂遭嫌,沦落为马匹果腹的粮草与萧琅的零食。
岐姑是雍邑附属的小县,正在国君脚下,北边的伊邑与雍邑富饶得令人眼红,附属的岐姑却几乎是一贫如洗,从前便这般,换了一任又一任县令还是穷得可怜,环境造就倒也怪不得郡守与县令,只是县令的欺瞒之罪却是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