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一整天都气不顺,钟离邯竟敢说她为了区区银钱卖艺维生,若非事实如此她必然不会如此生气,气就气在这居然是事实,还被旁人拿出去说给其他人听,幸好季子桑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多没有相信钟离邯的话,否则她堂堂阴阳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容宣安慰她说此事定然不会传扬出去,季子桑心思复杂,一心想着套出实话以讨好西夷王,钟离邯这般荒诞不经的言论任谁都是难以置信,莫说季子桑不会相信,即便他信了也是万万不敢说与西夷王听的,这明摆着是讨打。
“还算东武王和姜妲有心,没有将龙兴之地和紫微宫的瞎话传扬出去,否则能不能回东原还是两说。”萧琅没好气地撇嘴,心里开始琢磨着怎样收拾钟离邯一番解解气。
“东武王哪里敢说这等话,若为人所知东原与姜妲都将成为众矢之的,商天子岂能容忍有人代替自己成为未来的帝星,殷商虽已老朽却树大根深,又有燕赵两个老牌诸侯国帮衬,一旦这三家与西夷联合起来东原很快便会被铲平,东原一旦消失至时为了争夺龙兴之地必然又是数年无休无止的混战。更何况东原王也不愿让人知道东原如今这般强盛是因为龙脉的缘故,姜妲更不欲他人以为自己能成为东原王是因为自己是紫微宫。”容宣笑着点了下萧琅的额头,“他们可都比你要面子!”
萧琅拍开他的手,剜他一眼道,“别以为你这般说我就会放过钟离邯,想都别想!”
容宣无奈地太息,心中宽慰了自己一句,“我可是尽力了,阿邯可不能再说我不仗义!”
钟离邯当真敢消失许久,自从街上回来至入夜萧琅一直未曾瞧见他的身影,她不由得咬牙暗恨,决定忍到回了东原再收拾这人!
晚食之后,萧琅提醒容宣将有朋友到访,容宣愣了下,他在西夷可无甚朋友,萧琅只让他在房中等着便是,其人自会应时登门。
夜半,东原探子悄悄送来的一份谍,言之乌孙十八部与义渠族的纳贡队伍已快到渭邑,明天一早便能进城。容宣十分欣喜,他还以为自己赶不上这次纳贡,拟好的计划将要托付于东原探子实施,借他人之手总是不如亲自动手来的妥帖。
萧琅笑骂他太过阴损,难怪他红鸾、天喜二星迟迟未肯照入夫妻宫,一树桃花都被他的损招损了个枝秃叶残。容宣早已对红鸾星动之流不以为意,他“威胁”萧琅说若她不肯与自己成亲他便永远不成亲了,他有的是损招,使出来莫说是一树桃花,即便是一座桃花苑子他也能损得一地落英。
“你还敢威胁我,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萧琅扑过去要掐死他,容宣却想在她肋下挠个痒痒,然而他手尚未伸出去萧琅却突然皱着眉扶着凭几慢慢坐了下来,有些疼痛难忍地说她背上的伤好像裂开了。
容宣赶紧将她扶进里室褪下衣裳查看伤势,早晨新换的细布后背又晕开大片血迹,里外两件衣裳也沾了些血。细布包裹下的小伤口已经结了痂,细细长长的血痂遍布上身与雪白肌肤相称,这哪里称得上是妖冶,简直十分可怖!
里层细布与剑伤结好的血痂黏在了一起,剪下时自是又一番血流如注与委屈兮兮地哀嚎。容宣还是想找个疡医将伤口处理干净,萧琅依旧不许他去,勉强同意回东原再看,免得被阴阳巫知晓了前来报复。容宣只好听从吩咐,叮嘱她平日里老实些,勿要到处乱窜。
萧琅换好细布便要回房歇息,容宣竟未挽留一言半语,只拿了卷书坐在矮床上就着灯光浏览,似是在等那迟迟未来的朋友。萧琅还觉得奇怪,这人倒不像是平日里的作风,她还以为容宣终于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写了,又变回了原来那般知礼的君子。谁知她刚推开自己的房门便被房中浓重的香气熏了一个趔趄,比她昨日点的香草气味浓郁数倍,房中各处门窗紧闭,香气刺目呛鼻。
萧琅抱着衣裳又溜回了容宣的房中,对方脸上的惊讶装得实在是太假了。她扬手将衣裳扔到容宣的脸上,愤愤不已地问他为何要在房中熏那么重的香料,只进去片刻便感觉呼吸困难,莫说安歇,恐怕她在房中只待上三两刻钟便要被熏死了!
“你这可是冤枉我了,香当真不是我点的,我只是随手帮你关了门窗而已。”容宣眉眼弯弯地看着萧琅,故作好心地道,“我看你也无处可去,不妨再收留你一晚好了。”
“收留你个蚌壳!”萧琅刚要打他却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她悻悻放下手,夺过衣裳躲进了里室。
钟离邯在屋外说有贵客来访,容宣透过半掩的窗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站在他身后尺许的地方,那人身量瘦削,半低着头,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露着胡子拉碴的下巴。
容宣开门迎客,那人先是十分庄重地拱手一揖,而后方进门,钟离邯识趣儿的守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