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被看透的小颉(1 / 1)炮灰糟糠妻首页

为了褒奖方阿拾旺夫有功,小颉奉韦氏之命给她送来了一个大果盘,里面放满了葡萄、桃子、李、樱桃等水果,甚至还有南面来的荔枝跟枇杷,看得出来是下了血本了。小颉笑嘻嘻地问她:“这些水果,都是主母一早让我去买来的,每一样都是我花了心思挑的,不知道对不对娘子胃口?”  “嗯,嗯,挑得好,挑得好。”方阿拾拿了一个李子给她,“这个给你,你吃完再回去吧。”  “多谢娘子!”  方阿拾流着口水掰开了一个大石榴,又把一半分给了她。小颉环视房间一周,问她:“凤姐姐去哪了?”  “大嫂屋里人手吃紧,就让她没事多去帮忙一下。你找她有事?”  “不找她,就随口问问。”  方阿拾吃到了兴头上,索性就和小颉聊起了家常:“小颉,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子的话,小颉今年十三了。”  “才十三?那岂不是比阿妙还小!”  小颉甜甜地说:“家里十几个下人,就属小颉年纪最小。”  “你也是长安人吗?”  “嗯,我阿娘生前是伺候主母的侍婢,我阿爷原先也是管灶房的,所以我打小就在府里长大,虽然我年纪最小,可是我伺候主母的年限,恐怕比许多姐姐都要长呢。”  方阿拾想起来,张昌宗的三餐似乎都是小颉给送的。“怪不得阿家这么信任你呢。”  小颉粲然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显得十分娇媚可爱。凤眉曾经说过,等小颉再长几岁,韦氏或许会将她许配给家中某位郎君做妾,其中,张昌仪和张同休的可能性不太大,剩下的也就只有张昌期和张易之了。假如有一天,小颉果真成了张易之的妾室——  “得好好相处才行呐”方阿拾这样想着,又递了一个枇杷给小颉。  “对了娘子,”小颉舔了舔嘴上的汁液,忽然问道:“娘子的医术是从哪学来的呢?”  “医术?哦哦,你说长秀那事啊。”  “府里都传遍了,都说娘子深藏不露,连治病救人这种事情都做得来,可真是不简单。”  方阿拾只好又澄清了一回,把方阿妙中过蛇毒,以及自己打小与鲁七叔的渊源向小颉说了一遍。“说白了,我就是瞎捣腾了一通,用了些乡下的土办法,你们千万别太当真。”  “原来是这样。”小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过娘子既然从小与医士为邻,除了蛇毒以外,多少也懂得一些其它病症吧?”  方阿拾回想了一下:“是知道一些,不过都是些村里人得过的病,其它的我就一窍不通了。”  “正好,我家在长安有个亲戚,是我爹的亲兄弟,近来他得了一种怪病,想问问娘子见没见过。”  不知怎的,尽管小颉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方阿拾却觉得,这或许才是她今天与自己搭话的最主要目的。“是什么样的怪病?”  “我那叔叔啊,得了一种见不得光的病。”  “见不得光?”  “哎呀,不是那种见不得光,”小颉咯咯地笑起来,“是真正见不得日光。”  “怎么说?”  “他只要白天一出门,身上的肌肤接触到日光,就变得特别吓人。”  “怎么个吓人法?”  “这个嘛,先是一大块皮肤都变成紫红色,就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疼得要人命呢。接着就是冒出一堆水泡,深浅不一的,如果晒得久一点,那水泡还会溃破流脓,变成像毒疮那样可怕的东西。”  “毒疮?”  “嗯,就是毒疮。”小颉盯着方阿拾,认真得有些紧张,“这样的症状,娘子见过么?”  方阿拾搜肠刮肚地回忆了一番,忽然一拍大腿道:“还真的有!”  小颉先是一愣,仿佛难以置信会有如此巧合。“娘子当真见过?这病应当不太常见才是。”  “没骗你,得病的不是我们那的人,是从定州其他地方过来,特地找鲁七叔求医的。我记得也是个男的,和你叔叔的病症差不多,白天一直不敢出门,一旦碰到日光,就会变成你说的那样——”  “发红发烫,生疮流脓?”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我记得可清楚了,那人来找鲁七叔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裹着麻布衣服,明明是个大老爷们,却戴着女人才会戴的幕篱,可把我和阿妙给笑坏了。不过后来啊,看见他白天的样子,我和阿妙就再也笑不出来。”  “那就是了!”小颉兴奋得浑身发抖,“那娘子可还记得,您说的那位鲁神医,他是怎么把那人治好的么?”  “这个么……”说到医治的方法,方阿拾倒是记得挺清楚:“鲁七叔让他喝了一个月的清暑汤。”  “清暑汤?”  “对,清暑汤。鲁七叔说,这病是‘日晒毒’,就是体内有暑毒一直没排出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喝清暑汤,每天两次,喝一个月,身体里的暑毒去干净了,病自然就好了。”  “娘子还记得这清暑汤的方子吗?”  “哎呀……这我就不记得了,好多味药呢。”方阿拾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要么你去找本医书翻一翻,或者找个医士问一问,说清暑汤的话,应当许多人都知道的。”  “好,好。清暑汤,清暑汤,我这就去和六……和我叔叔说。”  还没把方阿拾给的果子吃完,小颉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就要去找清暑汤方子了。临走时,她郑重其事地向方阿拾行了个大礼。  “小颉谢娘子相助,娘子善心,必有后福!”  “别,别这样,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方阿拾送她到门口,拿不准该不该和她坦诚相对。“小颉,你……”  “娘子有何吩咐?”  “有些事,我本不想刨根问底的,但……”方阿拾咬咬牙,凑到她耳边悄悄问:“你到处替他问病,阿家知道吗?”  小颉脸色大变。“娘子这话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那是替谁问的,你一说‘毒疮’,我就全明白了。”  小颉拽紧了方阿拾胳膊:“求娘子千万替我们保密。”  方阿拾连忙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可既然连我都猜得出来……”  “我会小心的,”小颉松开方阿拾,“我知道娘子在担心什么的,我会小心的。”  “小颉……”  “刚才说的那些,娘子也都把它忘了吧。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管,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问过。”小颉神情严肃,“他不想把你牵连进来,所以娘子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与小颉的这番对话,算是解了方阿拾对张昌宗的不少疑惑。既是长满毒疮的丑八怪,又是惊为天人的美男子,这截然相反的两面,之所以能够共存于同一人身上,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也就是这离奇罕见的“日晒疮”了。  正如方阿拾告诉小颉的那样,“日晒疮”是一种暑毒症,患有“日晒疮”的人,轻者不能长期在日光下暴晒,重者甚至连正常白天都见不得,如若不然,就会产生灼热发烫、起泡生疮等症状,避开日光后,患者虽然会慢慢恢复,但中间需要一定时日,且可能会有不同程度的皮损,所以得了这病的人,多数都情愿躲在家里头不出门,久而久之,就等于变相被禁足了。  张昌宗大约也是如此。白天无法出门,只能在夜里偷偷觅得一丝喘息的空间,这就是仅仅十八岁的张昌宗眼下所过着的日子。  不,不对,方阿拾想,他的境况也许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因为——  他连求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瑾娘曾说,她要是韦氏,“压根就不会想要给他找医士看病。”从小颉偷偷摸摸的举动来看,瑾娘对韦氏的心理揣测倒是分毫不差。让张昌宗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显然并不是韦氏所会乐见的事情。那是她最厌恶的女人所生的儿子,是他的降临,宣告了她作为一个妻子在婚姻中的失利。那也是她最疼爱的儿子们的兄弟手足,他的出色,必然会使她的心肝宝贝们相形见绌。就连方阿拾都不禁扪心自问:假如自己是韦氏,她会愿意见让张昌宗光彩夺目地回到众人视线中,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一生吗?  方阿拾回答不出来。那天下午,她一边想着张昌宗的事情,一边进入了梦乡。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张昌宗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梦里,做的依旧是那些男女间难以启齿之事,只是与张昌宗痴缠的并非是她自己,而是浓妆艳抹仍掩不住岁月痕迹的韦氏。  方阿拾被这番情景给恶心坏了,醒来时胃里直泛酸水,在茅厕里吐了有一阵才出来。她狼狈地擦着嘴,心想:尽管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测,但万一,万一韦氏真做了这样龌龊的事情……  方阿拾打了个寒颤。万一韦氏真这样做了,那她这当儿媳妇的,往后又该如何在她面前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