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昨晚的事,清安心里清楚若不是有宸王在平南王十有八丨九是要对自己发难,毕竟像平南王这样出身尊贵又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人,是绝不会允许别人触及自己的私隐的,就算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心中的怀疑,但对男人而言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是生根发芽疯狂滋长的开始。 所以尽管平南王守约送来了牡丹,但清安却并不觉得这意味着他打消了怀疑自己念头,怀疑依然存在,而他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让场面好看一些,毕竟他可以不给她台阶下,却不能不给宸王面子。 久违了的抱大腿的感觉啊…… 这样好的资源不发展成为靠山简直就是暴,遣,天,物! 什么,能不能有点节操? 开玩笑,节操能给你在权贵面前撑腰,能在你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能在你缺智商的时候充当智囊团吗? 古往今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清安表示至今为止她还是没想明白宸王为么对自己这么好,但有一点她必须承认——不抱大腿的人生是不能轻易一帆风顺的。 虽然眼下她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可长远的想,这大树未必是一直能给自己遮荫,除非……把这棵树跟自己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好吧,她其实也不是想要抱大腿啦,只是想……想找个一起背黑锅的队友,宸王简直是不二人选。 别说她不厚道,要是当时他没出现她是绝对不会想到要拉他下水的,谁叫他偏出现了,还拉了自己一把,这说明什么,他一开始就是不拒绝的。 既然都不拒绝跟她扯上麻烦关系,又何妨麻烦关系再复杂一点呢? 如此想着,清安举着分赃的小旗子,打着一肚子坏水的腹黑算盘,悠哉悠哉地走向了仅有一墙之隔的邻苑,不过等待她的却是现实迎面浇下的一瓢凉水。 “清安姑娘,主子有事出门去了。”留守在府中的黑衣卫之一,他看一眼清安手里捧着的牡丹“姑娘可是有要帮忙的地方?” 顺利交接了牡丹,清安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往回走,心里不住地在叹气,想她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想要拉一个人下水却偏偏……出师不利啊。 还是先暂时当一个认真办案的女捕快吧……清安转悠回了自己院中,站在院里她抬首望了眼头顶刺眼的阳光,脑中忽地闪现一刹灵光。 宝库被盗发生在几天前的晌午,江重威进入宝库时绣花大盗已在其中,也就是说绣花大盗在这之前已潜入,那么潜入的时间往前推算应该是在前一天的傍晚后到案发的晌午前,因为前一天的下午绣花大盗才打劫过华玉轩在玄北城的分号。 从傍晚到次日晌午,王府宝库的守卫一共会换班四次,分别在傍晚、午夜、黎明和晌午,而要想进入宝库除了从正门别无他法,因为宝库没有窗户屋瓦下是三层铁网,是就算有有宝刀利刃也未必能削断的铁网,将宝库网成了个密不通气的铁匣子。 绣花大盗怎么取得宝库钥匙这个问题暂且不论,因为要入宝库光有钥匙是不够的,他还必须避开王府的重重守卫,而王府守卫换班的具体时刻每天都在变化并非一成不变。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绣花大盗轻功太厉害,还是他对王府守卫的行踪了若指掌? 清安觉得前者是肯定的但后者更重要,因为开锁是需要时间的,宝库的锁必须用三把钥匙开启,最匪夷所思的是人进去后还要将门再在外面上锁,这说明什么?绣花大盗不仅对守卫动向了若指掌,能够掐准时间,还并非独自作案,他有同伙。 这个同伙极有可能就是王府里的人,还是个清楚王府守卫动向的人,世子妃之所以了解王府守卫的动向是因为王府守卫的队长之一就是她的陪嫁护卫,所以可以肯定王府守卫中有绣花大盗的内应为他提供守卫信息,且不是个小喽啰角色。 再说昨夜陆小凤潜入王府,虽然金九龄有故意放水的嫌疑,但陆小凤事先肯定是并不知道的,所以来之前他肯定也是打探好了王府守卫的情况,那么他的信息来源又是哪里? 王府的守卫信息绝对是机密,陆小凤就算是交友满天下,也不见得一定会有知晓这样机密的人,既然说金九龄是故意放陆小凤进王府的,是不是信息就是他提供的,但他放陆小凤入王府又是为什么? 清安记得陆小凤提过是金九龄主动找他,希望他协助侦破绣花大盗案,假设说昨夜陆小凤是为了探路弄清绣花大盗是如何潜入宝库的,那么为了避免出现安全事故,他应该是会提前知会金九龄一声,毕竟纵使本事再高也难免有失手,可昨晚的情况却是金九龄得知陆小凤的行动为他放水。 事情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啊…… “大石,走,去宝库转转。” 清安门口一声吆喝,正在屋中翻阅王府资料的大石麻溜地放下手中的事,跟了上来。 两人抵达之时正逢宝库守卫换班,金九龄也在那里,面对六扇门的前辈,作为六扇门里后生晚辈,清安虽然对金九龄其人十分非好感,但面上仍是十分恭敬礼貌地主动同他打了招呼。 “想我离六扇门十余年间门内竟是这般才人辈出。”金九龄的言语中不乏赞赏,语气亦是平易近人,说话时他更会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在强调自己是多么真诚的一个人。 然而,这样的真诚却让清安由心地觉得古怪,但不是因为她原本对金九龄的印象并不好,而是眼前这双亮而真诚的眼睛透着一股让她觉得熟悉的不寒而栗,可是记忆里在这之前她与金九龄并没有打过照面。 强烈的直觉感让清安有些不安,她努力地深呼吸了几下本是想让自己镇静一些,谁知鼻尖竟嗅到一股淡淡的熟悉味道,登时她眸色惊丨变,为了不让金九龄看出异常,她主动开口与他谈起昨夜陆小凤潜入王府之事。 被问及此事,金九龄笑了笑,晌午夺目阳光在他的眼底晕开一层淡淡的琥珀色,只听他官方无比的解释道自己与陆小凤是好友,陆小凤是受自己所托协助调查绣花大盗案,并且强调陆小凤文武双全更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 “陆少侠这样的本事怕是不比绣花大盗差多少,多亏是值得信赖的人,不然我都要担心他这一身本事若是用到旁门左道上,官府和六扇门可是都有的头疼了。”清安说着,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金九龄和他身边那名卫士的反应,接着说道“本来以为我三师兄在这里,既然他不在,我就先告辞了,打扰了。” 说罢,清安面上一派平静的带着大石离开了宝库,实际心里却已激起了千帆浪,为什么金九龄身上会有自己给薛冰的那毒丨药的味道,为什么金九龄会和假扮苟捕头之人有着一样的琥珀眼,为什么金九龄要引陆小凤夜潜王府? 为什么,为什么! “清安姑娘?” 清安正想得入迷,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一回神见花满楼正朝自己走来,神色中带着几分焦急“花公子?” “清安姑娘,薛冰昨夜被绣花大盗掳走了。” “绣花大盗?”清安心口咯噔一下,急忙问道“你是说昨夜?在哪里?” “五羊城。”花满楼答道,紧接着简单地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陆小凤现在找她都快找疯了……” 人在跟前的时候不理不睬,这会儿人不见了就知道急了,活该!清安压根就不关心陆小凤疯不疯,倒是心疼薛冰,薛冰能和绣花大盗扯上什么仇什么怨,肯定是冲着调查案子的陆小凤的。 “早知如此为什么要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呢?不在自己视线里才是最危险的,只愿薛冰现在还未出事,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说罢,清安匆匆与花满楼道别离去,花满楼却是怔在原地久违离开,心思细腻的他开始反复琢磨方才清安所说。何为还未出事,被掳走本身不就是出事,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 “知道刚刚跟在金九龄身边的卫士是谁吗?” “叫万莽,以前也做过捕快,应该是金九龄一系的。” “进王府当差多久?” “快两年了,现在是王府卫士的队长之一。清安姐,那薛冰姑娘……” 对,薛冰,当务之急要救出薛冰! 现在虽然不能完全肯定金九龄就是绣花大盗,但薛冰失踪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花满楼说薛冰是昨夜在五羊城被掳走的,五羊城离这里对于轻功上乘的来说脚程不到一个时辰。 而师兄说昨晚金九龄和他们一起喝酒喝到了快天亮,早晨作为总管的金九龄是不能离开王府的,所以说从昨晚起到现在他还没有离开过王府,掳走薛冰的应该另有其人,但他身上却沾着她给薛冰的毒丨药的味道,洗澡换衣都除不掉的味道,这说明他一定接触过薛冰,并意图对她不轨。 这样说来,薛冰现在十有八九身在王府里,甚至就在金九龄的住处! 古诗有云“山雨欲来风满楼”,六扇门有曰:真相将至险重重。 闷雷蠢蠢响动,门窗被风吹得吱呀呀作响,眼下这场瓢泼的大雨来得急,来得汹。 清安刚进屋就注意到桌上多出了两样的东西,一方帕子和一张纸条,清安冷冷地看着桌上这两样,不去伸手触碰它们,但视线却在上面停留了许久“欲留薛冰性命戌时一刻携解药前往魑魅林?” 清安念着纸条上的字,发出一声冷笑,好一个野兽出没的魑魅林,还是平南郡主丧命的地方,呵,一定是没有在这里找到解药吧,金九龄果然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丨生! 这一整个下午清安都在做一件事,心无旁骛地练字,待到她放下手中的笔已是傍晚,可却仍旧没有得到薛冰的下落。她曾侥幸地想如果在赴约前找到了薛冰,那么她就无须再去赴约,让什么毒丨药解药什么魑魅林都见鬼去。 可惜事实不如人愿,也没她想的那样简单,所以她还是得去赴约,明知凶险也必须去,因为没有人能替自己去,也没有人可以陪自己去。而她的三师兄果然一如既往的坑,这种时候竟闹起了失踪,真是不能好好的做师兄妹了。 “清安姐,你真要一个人去?” “我都打不过他,别说是你了,放心吧,我有全身而退的法子,你只要留下来照我说的做。”清安把手搭在大石的肩上,拍拍他的肩示意其不用太过担心“唉,时间真是过得好快,记得你刚来六扇门的时候才和我一般高,现在竟然长得这样又高又结实……喂,别哭,要哭等我走了再哭,我马上走,你忍一忍。” 大雨过后,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魑魅林里风影森动、光影斑驳,晚霞映得这片本该鬼魅无比的土地陡生几分美感,当然,前提是视线画面里没有那些骇人的白骨残骸。 清安牵着马匹直直地只朝一个方向走,回望身后,本该留下足印的泥泞土地上了无任何行走过的痕迹。这样的地方,两年前郡主究竟为什么只身前往,她真的是被野兽活生生撕咬而亡的吗? 带着一连串疑问,不知走了多久,清安终于在一片宽阔的地方见到了传闻中绣花大盗,他如受害者们所描述的一样,一脸大胡子,大热天穿着件袄子,像个姑娘似的坐在那里绣花,模样还认真极了。 “我原以为绣花大盗是个女人假扮的,没想到……也是,女人怎么会对一个姑娘意图不轨而染上那样的毒呢?” 绣花大盗像是既没听到清安说的话,也看不见她的来到,仍旧低着头绣花……不,拆绣线。 “薛冰在哪里?”早已看穿这些伎俩的清安不想与他废话太多。 绣花大盗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清安,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琥珀光泽,粗声粗气道“你自然很快就会见到她。” 清安扫一眼四周围“你要带我去见她?我以为你会把她带来?” “解药呢?”绣花大盗站起来。 “解药不就是薛冰的血吗,只要你不碰她不杀她,还怕没有血解毒吗?” 绣花大盗没有接话,嘴角却是勾起一个恶毒的笑,手中的绣花针已反手刺出,针锋破空,像是强弩出匣一般刚猛锋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