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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宛荷惊慌失措,手去拉回妙真,那几个从绿丛钻出的男人生生穿过自己的身体。她忘了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天幕有一瞬间的黑漆,冰凉甚至冰冷的感觉蔓延至脚底四肢。妙真做错了,贪心凡心,在这样的环境都不该有,但情窦初开就遇人不淑,还遭受了对一个女人来说的致命打击。    也是可怜。天色景色已恢复正常。陈宛荷转过身去,不去看躺在草地里目光支离破碎的少女。青山秀水,重峦叠嶂,隔几步也将杜绝人影人声。    但一切越轨的惩罚还未完。一天夜里,滚滚浓烟在莲花庵腾起,一束火光,接着是朵朵火光在黑夜里闪现。    “着火了!”    “啊……”    “妙灵,来快出去。”师太徒手举着从房顶掉下的横梁。    妙灵犹豫着不走:“师父,我怎么能丢下呢。”她陪师父一起扛起那巨大木材。    妙真站在不远不近的火光里。眼里渐渐升起怨恨。师父喜欢的是妙灵,众位师姊妹也喜欢妙灵,刘郎抛弃了她。她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最后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苍天不公,她就该是下贱,被人遗弃忽略的那一个吗?    陈宛荷感觉许多负面情绪涌向自己。她踉跄,差点倒地。她想起小学时,不论她再怎么努力学习,依然比不上漂亮的同学受欢迎;中学时再怎么讨好周围的女生,依然没有女性朋友;大学时自认为把一件事做到完美与极致,和那些富有天赋的人比还是平平。    那些人生中没有价值时被遗弃被放弃的片段,渐渐占据她的思想,她的大脑。    忽然她脑海又一震清醒,这是将她带入类似幻境的地方,一点点击碎她的心神。陈宛荷狠狠掐自己的皮肤,这个万娘简直有毒。    “陈小姐!”    陈宛荷抬首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向她的是萧元。“崔公子,你……没事吧?”    “陈小姐,我舅舅清醒过来了。”萧元又紧紧握了下手心里的金色舍利子,“我找到锦囊里的东西了,我们能走出去了。再说今日的风雨不一定从头下到尾的。”    陈宛荷望向四周,景色人影全部褪却,他们仍然是身处庙庵里面。温暖明媚的阳光从窗户漏雨的缝隙照射庵内。正堂的檀香早已燃尽,余灰洒在陈旧的桌子上,佛像完好无损。    大汉领着侍卫进了正堂。“六……六儿你可有事?”崔河叔顿了下,才继续道。    陈宛荷有种恍恍惚惚不切实际之感,能这么顺利下山?“崔前辈,有见到我表哥吗?”    崔河叔不屑道:“那群酒囊饭袋,好色之徒。被我绑到一起了。”    陈宛荷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孟行之没出事,毕竟是她有几分关系的“堂哥”,她还是很关心的。    “红秀呢?”    “那小丫鬟也闷不淑静,刚醒就咋咋呼呼。”    “小姐!”    看着奔向自己的红秀,陈宛荷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这座似乎经历了许多波折的莲花庵,在远处温柔静谧,就像方才的幻境里。    被救回来的孟行之,突然醒悟,带着一群人上山把莲花庵烧了个干净。    陈茂之望练字的女儿,笔迹狂草,疏懒。“有什么心事?”    陈宛荷摇摇头,她自己一个人到后花园里赏花。忽然坐着的秋千荡得老高。她紧抓住两端的绳索,侧首看是一身蓝袍翔云,面如冠玉,似乎是谦谦公子的萧元。    “小荷,叨扰多日,我该回京了。”    听他这话,陈宛荷的心不可遏制的弥漫慌张悲伤和不舍。“你们一路风餐露宿的,不若多休息些时日。”    “已经休息的够了,若非这次意外,一般是不会在某个地方停留那么久得。”    “哦。”一滴泪水从陈宛荷的眼睫毛渗出,滚落到衣襟上。    萧元看了,情难自禁,悲伤与喜悦齐涌。“小荷,跟我回京吧。余生我不会半点委屈你。”    陈宛荷盯着他清澈温润的眼睛,问道:“那你会娶我吗?”    是娶非纳。萧元犹豫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回答了就要为说出的话负责。    萧元几近落荒而逃。看着他的陈宛荷,也并不快乐。    在温柔的晚霞下,柔风徐徐吹着。“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陈宛荷抬首眼神坚定,“真正的第一步由我踏出。我想和你一起披荆斩棘,共同走前路。若是你愿意,那么娶我就是我们劈开的第一块顽石。”    萧元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握住陈宛荷的手:“我娶妻就娶你。”    纵使猜测他是出身不凡,陈宛荷也没想到他是当今天子的六皇子。怪不得和舅舅一个姓,原是不便暴露国姓。    “元儿,你要娶这个女人?”崔淑妃宽大的滚边宫衣一甩,她捂住胸口,悲气交加,“元儿,你忘了你是要成为什么人吗?你怎么可以娶一个民间女子。”    “儿子甘愿。”萧元握住陈宛荷的手一同跪地,“母妃不要为不孝子伤心,气坏身子不值得。”    “你已决定了?”    在一片凝结的气氛中突然闯入一片明黄色的衣角。    “儿臣已经成年,知道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好。”    “陛下!”    “谢父皇。”    陈宛荷终是嫁给了“喜欢的人”,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若是在现代她都不敢想。这种生活让她有种不现实的幻觉。    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仆婢成群,住宅精致而宏大。这些她一开始新奇喜欢,渐渐的,大概是因为拥有了吧,所以觉得无趣。她开始和古代所有的女人一样守望着丈夫归家。    或许还不如普通的妇女,她们至少可以稍破坏礼仪,倚门等夫君。她身为王妃绝对不可以。    “这条锦鲤怎么不动了,给吃的也不抢?”她每天的乐趣之一,喂鱼。看鱼儿进食时鲜活可爱的样子。    侍女小心翼翼看她脸色,道:“王妃,这鱼死了。”    死了?她每日按时规矩在府里应付崔淑妃派来管教姑姑,以及美人。    “王妃倒是悠闲。”美人纤手掷碎糕点,“据说这些鱼儿,是王爷在您家乡广陵一带托人运来了。”    她话锋一转,柔柔的眉毛也变得锐利起来:“可惜了。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则为枳。鱼也一样,不知人……”    “崔姑娘慎言。”    “王妃在和依依说什么?”    依依这位崔美人的闺名。他们成为夫妻后,萧元反而不叫她的小名,他叫她王妃。    陈宛荷微微一笑:“我们在谈论鱼。南方的鱼儿到北方来能不能生存。”    “只要养鱼的人悉心照料,想是没有问题。”萧元回道。    他们之间还是有爱情的。只是,陈宛荷凝望身体翻转,肚子朝上的的锦鲤。她会不会像那条鱼一样,因为养鱼人的疏忽死在水里。    晚上她在枕间忽然清醒,想起白日所思,她把自己当做了鱼,被人禁锢观赏用的生物。枕边已经没有丈夫的身影。她叹了口气,她是有些了解他的心思的。原本踏上那条路就比较艰辛,加上她就更累了。    “你今日要进宫见母妃,要我一起去吗?”陈宛荷为丈夫系上最后的玉佩。    “你知道母妃她……”萧元有些难为情。    “所以是叫你和崔伊去是吗?”看着萧元的神情,陈宛荷知道肯定是了。她贴近萧元的胸膛:“夫君你不会遗弃我对不对?”    萧元陈默地点点头。    她好像生活在大大的笼子,美丽华贵的笼子。萧元不在府中,她最为寂寞和窒息。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吗?她明明嫁了一个负责任的优秀的俊美的男子。可是为什么她不快乐?反倒郁郁不已。    对镜贴花黄,铜镜里的女子精神和面容都如枯萎的花朵。陈宛荷推开窗户,外面杨絮粉花飞舞,万物正是生机时候。    她虽然感觉困倦乏力,却仍想出去看看。来教导她的姑姑,今日肯定要跟着萧元回宫汇报,她没人管。    陈宛荷还没到地方,就在轿子里迷睡起来。    “小荷。”她揉揉眼睛,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    “大胆狂徒,竟敢拦当今六王妃的轿子!”    有个白袍宽袖,玉冠冷面,飘飘然出尘的男子将抬轿和尾随的下人全部打倒。他掀开帘子,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并不炽烈的阳光下几近透明。    “小荷,醒醒。”    陈宛荷见这人面善,但想起自己的身份,她蹙眉:“你是谁?这等无礼,若是快点离开,我就不再追究。”    她被人一把抱出轿,清新冷冽的气息由嗅觉传送到神经末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