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宽妈从品字形的最上面一层开始往下扫,先用竹刷把刷,再用抹布再抹一次,这样看起来就很干净了,刷到第二个台级时候,陶宽爷爷回来了,手里拿着晒了的棕树皮,只看到陶宽爹在扫垃圾,就问:你媳妇呢,陶宽爹努了努嘴,陶宽爷爷顺着陶宽爹努嘴的方向看去,看到陶宽妈正在刷灶台的的第二个台级,就连忙呵止住:你下来,这个我来,陶宽妈也不知道所以然,依然在那里抹,嘴里说着,没事,我能抹干净的。陶宽爷爷看着陶宽妈没有止住的意思,就走了进来,脸上有些沉不住气了,声调也高了些:叫你下来就下来,你到其他的地方去扫,灶司公女人不能碰,得男人来做。陶宽妈这才明白,不是扫得干净不干净的问题,而是自己是女人的身份的问题,外国人的教堂多,中国人的社公多,信仰不一样,文化也不同,社公是阴间最小的机构,类似我们现在的村部吧,保着一方的平常。同样的,一个家庭也有一个神位,除了敬祖先以外,那就是灶司公了。灶司公管着一家的平安,是联系地上的人家和天上的信使,这也是我们道教的切入点,虽说是迷信,但也让人觉得自己在做事的时候,有些管制,不至于做伤天害理的事来。道教认为:灶司公每天给每家做着统计,这家人做了什么积德的事,做了那些害人的事,都记着,等到了年底的腊月二十三日,就得去天堂是汇报你这一家人的功过是非。所以,农村人到了腊月二十三日这一天,都会做个小仪式来祭灶司公,顺便买些糖涂抹在灶司公的神位上,祈求灶司公能上天都说好话。其他的地方怎么搞,不知道,但在银井湾和它方圆四五十里的地方是这样做的,陶宽爷爷对这样的事也极其的虔诚,他认为灶司公是不能亵渎的,女人是不能碰的。陶宽妈也还是第一次当家做主,她并不知道那个东西有多神圣。她在娘家可能就没有像老陶家这样虔诚的礼敬这样的神。可谓无知者无罪,陶宽爷爷却在心里有些顾忌了。到现在我们看来,天上没有天堂,更没有神仙,有着都是深邃的太空,人类都能在太空建立歇脚的地方了,能有灶司公这样的信使吗,但搁在上世纪的六十年代,人民还是很相信的,他们不知道什么星球大战,更不知道哈勃望远镜能看到多远,他们只知道银井湾周围这一大片的天空,就连陶宽爷爷年轻外出的时候,也只能看到县城的光景,而那时候的县城也一样和银井湾一样的敬神敬菩萨。虽然那时候也有破四旧的运动,但山高皇帝远,那些运动并没有波及银井湾这样偏僻的山村。而留给陶宽爷爷最好的回忆是他小时候,能在腊月二十三这一天,能尝到甜蜜的糖。在没有砂糖以前,农村里是做米糖的,拿米去换,陶宽爷爷也继承了他的先辈们所留下来的传统,只不过在老陶家比其他的人家更虔诚罢了,也许是糖的因素,也有可能是陶宽爷爷本来就更信灶司公这样的神。不管家里有多穷,再怎么的,灶台还是要有的,没有了灶台就谈不上吃饭的问题,有了灶台就有了烟囱,有了烟囱就有了灶神的神位,也有了家里的道德的约束和对神的敬畏,有了敬畏,人心才能平静,才能不去害人,这也许是道教教化的作用,也是道教在农村能够生存的土壤。每家人在砌灶台的时候,都会给砌灶台的师傅煮几个蛋,一则是为了让砌灶台的师傅能拿出手艺来,让灶台砌得好烧又省柴火,有了一个能省柴火的灶台,家里人可能就轻松很多。二则是能让砌灶台的师傅能把灶台砌得更牢固些。一家人只有一个灶台,也不能说不好烧的就推倒了再砌一次。一个是经济不容许,再个就是有个灶司公这样的神位立在那里。南方的农村里,在砌灶台的时候,就把灶神安放在灶台的第二个台级上,讲究的人家,会吩咐砌灶台的师傅在砌灶台的时候,会在第二个台级上,砌上个桃形的土台子,桃形叶柄部位留个小孔,是插香的地方,这样既美观又实用,题显出主人家的审美观,也承载着主人家长寿的美好愿望。简单点的就做个小窝窝,留着插香就可以了,到了解放后,农村里就有了更新的方式,做个五角星,这样既显得自己跟上了时代,又能没有忘记党的恩情。有了第一家这样做,就会有第二家这样做,能做五角星的砌灶台的师傅就变得更吃香,在某些程度上说,这也是学会变通的结果。而通过这些,也提现了党在人民的心里扎下了根。老陶家的灶台是以前留下来的,既没有桃形,也不是五角星形,只是简单的一个小窝窝,能插下香就可以了,也许它的不突出,致使陶宽妈没有看到。南方农村的说法,如果哪家人运气不好的,碰到什么天灾人祸,或者是倒霉的事,人家都会说:那家人倒灶了,可见,灶台对于一家人有着多么重要的作用。一般来说,道听途说的: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人家倒灶了,并不是说明他家的灶台倒了,不能生火做饭了,不能过生活了,而是理解成那家人碰到什么难处了,或者是真的过不下去了。灶台是一家人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再差的就是没有灶台,用三个石头垒好,锅支在上面做饭,那是无奈人家的做法,是苦得不能再苦的人家了,但凡有个落脚的地方,首先立起来的就是灶台,有了灶台就有支锅的地方,也就有了做饭的地方,也就算是有个家了。有了家,就得有敬神灵的地方,灶台就承载了这样的功能,也算是有个户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