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让白挽和极其厌恶的笑声。她本以为那梨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料竟然能够下此狠手想要置她于死地。这世道,这人心,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白挽和顺着那淡淡光芒爬过去,透过半透明纱帘,一双靴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原来她是在梨期的床榻下面。
她随手一抓,居然弄了一手的蜘蛛网,接着婵玉发出的荧光,白挽和发觉自己这一身素衣也沾了许多灰尘。抖了抖衣袖,她是一脸嫌弃这个地方究竟是多久没彻底打扫了?
抱怨归抱怨,但最重要的是,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
那边梨期还在得意地说:“进了那青云湖,保管直接随着水流进茫江了,看他们还怎么去找那个贱人!”
对啊,青云湖与茫江相通,当初怎么就没被直接冲进茫江呢。但后来转念一想,幸好没进了茫江,否则这命都没了怎么报这抄家之仇?
正歪着头想着该怎么出去,便听得一名宫女说:“王妃娘娘指不定被鱼吃了呢。嘻嘻。”这夹杂了嘲笑的话甚是犯贱。白挽和顿感气血上涌,脑袋一空就从床榻下爬了出来,也不顾发丝衣裳上沾着的蜘蛛丝,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那宫女就冷冷一笑:“来人,把她丢进茫江喂鱼。”
周围人面面相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那宫女反应比较快,当即跪在地上拜了两拜。“娘娘饶命啊!奴婢、奴婢知错了……”
说着就用手抽自己的脸,一边抽还一边说:“娘娘,求王妃娘娘从轻发落……”
梨期上上下下打量着白挽和,围着她绕了一个圈,而后皱着眉头,一张小脸上充满了不解之意。
“你、你是人是鬼?”
“啪”白挽和挥手过去扇在她左半边脸上,震得她手臂都麻了,甩了甩手就骂道:“梨妃,你这算是蓄意谋害加上管教不严,你说该怎么罚?”
梨期倒是够圆滑,当即低下头去装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还不忘吩咐宫女为白挽和倒上一杯花茶。她声音细小,哼哼道:“臣妾当时是想救王妃娘娘来着,可是臣妾力气不够……所以、所以让娘娘落在了水里。后来他们再去找娘娘,都找不到了……”
“哟,力气不够啊。那是谁把本宫拉下水的?难不成……呵,难不成是我自己?”
正逢小宫女端着茶盏过来,白挽和笑了一笑,一挥袖直接打翻了,“哐当”,茶盏落地的瞬间,丹红色茶水溅到了梨期玫红色裙角上,那衣裳上绣的蔷薇花愈加鲜艳。
小宫女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整个人瑟瑟发抖,头颅都快垂到地上了。而方才那个诅咒白挽和的宫女一个接一个地磕头,头皮都磕破了。眼见那血丝从皮肤里面渗出来,又聚在一起,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白挽和只觉得晦气,指着那磕头的宫女说:“她,拉出去打八十大板。”而后笑如昙花,挑起梨期的下巴,长长的指甲从她精致的妆容上滑过,梨期像受惊的小鹿那般,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白挽和,勉强笑了笑,听见她说:“妹妹这脸美如天仙,姐姐自然是不舍得毁掉的,不然就打断你的腿,如何?”
她说的是云淡风轻,完全是捏死一只蚂蚁的语气,在梨期听来却如同晴天霹雳,她紧咬下唇,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蓄意谋害,打断腿算是比较轻的刑罚了,若是落在司刑部那里……她还真不知道能不能保下来这条命。
于是深施一礼,浑身上下颤抖着应了句:“臣妾、臣妾听候娘娘发落。”
淡淡的阳光顺着窗子爬进来,白挽和透过窗棂望了望天空,又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叹了口气:“行了,你们今儿下午领罪吧,本宫先去换身衣裳。”
“恭送王妃娘娘。”
踏出凝香阁那道门槛,身后定是又积攒了一堆闲言碎语,这宫里的是是非非,又谁能说得清呢。她若不狠心,这一次那梨妃趾高气扬,下一次,定是要将她碎尸万段。时至今日,那个曾经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林瑜,终是不再了。
没有任何难过。
白挽和只顾低着头疾步前行,一不留神撞在一个人身上,她后退两步,只看到了那绣着龙纹的靴子和深蓝色长袍。
“你怎么弄得这么脏?”
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擦去脸上沾染的灰尘,白挽和正准备推开他的胳膊,却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
“娘娘,简儿就知道您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过了半晌,她才意识到王上也在这里,连忙揉揉眼“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奴婢给您洗的衣裳好了,奴婢去给您拿来……”
“不用了。”公子上予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孤王那里还有些许衣裳,王妃跟着孤王去换就是了。”
简儿迈着欢快的步子贼笑着跑开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沉默着站在回廊上,末了心神相会,一双手握上了另外一双手,朝着回廊尽头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