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昏暗,不见一丝光亮。
耳边的声音很嘈杂,有人在喊,有人在叫,有人在四处乱转,双脚在地上来回踱步的声音踢踢踏踏,吵成乱哄哄的一团。
唐诺想睁眼看看,又恍然想起自己已经失明的事实。接着便发觉稍一动作就头痛欲裂,几百根神经在脑子里纠缠,根本不敢去触碰。
突然,眼前有了一个光点,随即光点变大了些,慢慢形成一个极其微弱的光圈。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光圈中究竟是什么,唐诺便觉得自己被一个人抱了起来。
那人力气很大,双手稍一用力就将唐诺横抱起,没有过多犹豫,立刻连走带跑的去了某个地方。
眼前的光圈只扩散到一定范围便不再有变大的趋势,唐诺只得就着那微小的空间,尽力想看清眼前人的面孔。
朦胧之间,却只看得出一个模糊至极的轮廓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
但有一丝好闻的木香味,似有若无的飘在唐诺周围。
“糖糖?糖糖?”周沫冉的声音逐渐传进了耳朵里,“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别动啊我去叫邓翕!”
开门声响起,周沫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周围恢复了寂静,仿佛听得到输液管里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的声音。
唐诺眨了几下眼,残存的梦境中那一丝渺小的希望破灭了个干净。
别说什么微弱的光圈,一个小光点都看不到。
但头痛欲裂确是真的。
邓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诺?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唐诺张嘴说话,却发现嗓子哑的厉害,最终只“唔”了一声。
“冉冉去倒杯水来,”邓翕说道,“我办公室抽屉里有吸管,你找找。”
邓翕很快检查了一下唐诺的各项状况,一颗悬着一整天的心总算吞进了肚子里。“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在家里就摔下楼梯了?”邓翕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明知唐诺现在说不出话却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看到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生怕你又一睡就睡上三五个月。”
唐诺眨了下眼,示意自己没事,嘴角无力的扯出一个既不像哭又不像笑的表情。
“你知道么,当时……”
“水来了水来了。”周沫冉火急火燎的端着个纸杯子跑进来,又怕水洒出去步子迈得格外小心,模样竟有些好笑。“邓翕我算你狠,一包吸管你有什么好藏的,拢共三层抽屉你硬是放在最下面一层的最里面?还压了一包湿巾在上面?你这吸管是镀金了还是镶钻了?”
邓翕瞅着周沫冉如同螃蟹一般的走路姿态实在是没忍住,少见的放声大笑起来:“我说你是不是傻,拿个空杯子进来不行?病房没有饮水机?”
周沫冉在原地愣了几秒,接着也不怕水洒了,张牙舞爪的就要过来打邓翕。
顾着唐诺,邓翕没跟周沫冉闹,一手接过杯子将吸管放进去,递到唐诺嘴边。
几口温水进了肚,唐诺终于觉得喉咙的干涩少了几分,胃里也有了些许温度。
唐诺试着清了清嗓子,勉强能低声说几句话。
“小诺,今天给你检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邓翕突然正色道:“你今天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头应该又撞在墙上了吧?”
唐诺点点头。
“那就对了。”
周沫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眼瞅着就要跳起来:“怎么就对了?邓翕你会不会说话?再咒糖糖我打你。”
“你就不能听我说完?”邓翕拍了下周沫冉的头,按着对方坐回去。“小诺这次撞到头,恰好撞在了她淤血堆积的地方,原来压迫视神经的淤血有散开的趋势。换句话来说,小诺的眼睛有复明的希望了。”
本来因为再次唐诺再次昏倒,周沫冉一整天都郁郁寡欢,此时非但唐诺醒来了,还得知唐诺的眼睛有复明的希望,闻言又要跳起来,被邓翕眼疾手快按在凳子上,生怕她这一惊一乍的迟早没留神又磕了碰了。
跳不能跳,喊不能喊,周沫冉无法,只能用吃来庆祝这一天大盛事。
“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周沫冉看了眼时间,想着唐诺既然还不能出院,邓翕正好也快下班了,就地把病房当聚餐点也不错。“糖糖是不是不能吃太刺激的?那小龙虾就算了,烧烤也不行…炸鸡太油了,披萨不好消化…哎呀不行,还是你们点我去买吧,让我想回头想的全是糖糖吃不了的。”
唐诺淡淡笑了下:“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给我捎个生汆丸子汤就行了。”
“邓翕你呢?”
周沫冉显然已经按捺不住要奔向小龙虾和烤土豆的双腿,不等邓翕回话,撂下一句“我买什么你吃什么”然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邓翕毫不介意,反正他主要心思都放在唐诺身上,吃什么都一样。
“还喝水吗?”邓翕起身关上了门,又走回来坐在床边。“除了嗓子干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疼吗?”
“有点儿,没事。”唐诺轻声说道。
唐诺突然想起来昏迷时候那个模模糊糊的场景,不知是梦还是真实情况,继而问道:“我是怎么来的医院?”
邓翕怔住,眼底浮上一丝不知所措,夹杂着些许纠结,一晃而过。
“别告诉她,是我送她来的。”
方青岑留下的话在耳边响起。
邓翕很想顺着方青岑的要求做,只字不提这个人,把一切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
但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明知自己没有在唐诺需要的时候出现,还一股脑的把功劳都归于自己。上次是,这次也是。明明都是方青岑第一个发现唐诺有危险,第一个去保护唐诺,自己只是一个在旁边静等着捡漏的人。
现在要他骗唐诺,骗唐诺这些都与方青岑无关,骗唐诺这么久以来方青岑从来没有关注过她,甚至骗唐诺,这些都是自己做的。
邓翕腆不下脸,说不出口。
见邓翕迟迟不说话,唐诺叫他:“邓翕?你还在么?”
“在呢,刚才回了下微信。”邓翕揉了把脸,深呼吸了两下,终是说道:“你昏倒没多久保姆就到你家了,没多耽误叫了救护车就把你送过来了。”
“这样么……”
唐诺有种说不上来原因的失落。
许是因为又一次抹杀了方青岑的功劳,邓翕有些心虚,简单叮嘱了唐诺几句就以查房为由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