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后,我跟客栈老板仔仔细细打听了去往赫北关的路线。如若一切顺利,我们再走三四日便可到达赫北关。我吩咐大家将所有水袋都灌满,再给马备好粮草,带上了几个帐篷,按着客栈老板指引的方向便出发了。
走了半日,我们竟来到了沙漠。我们的马一脚踩在雪上,腿便深深陷进了雪和沙里,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往前走。
此时已近傍晚,太阳早早地退到了西边,天气变得异常寒冷。
我心中开始犯嘀咕,我们一定走错了方向。赫北关在正北,而沙漠在西北,我们遇到沙漠,便说明我们走错了方向。我回头看着雪地上一串串我们留下的马蹄印,毫不犹豫地吩咐大家原路返回。
我们回到客栈时,人马都已疲惫不堪。客栈老板见是我们去而复返,慌忙准备了热水和饭食,好心地劝我们等年后关口开放了再去。
我身心疲惫至极,坐在窗边看着雪原上灿烂的星空,再一次生出无限悔意。
在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上,选择的影响至关重要。我选错了吗?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带着六个护卫,坚持在腊月寒冬奔赴边关寻找兄长,这算不算意气用事?上官凌云此时还有没有在找我?他会想到我来赫北了吗?他自己又清楚赫北关有多偏远吗?
我正想得出神,褐樟在外面敲了敲门进来了。
“主子,找了个农户家的娃,他说他每年秋天都在本地收些地瓜和麦子运到赫北关,然后跟北翌人换些新鲜瓜果回来,再卖给本地人,赚些钱贴补家用。”
我稍稍松了口气,问道:“他在哪儿?带来我看看。”
“就在门外候着。”褐樟边说边打开门,带进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男孩皮肤黝黑,身材精壮,样子还算憨厚,但一看到我便笑容满面地叫我“小爷”,又显出几分卑微的精明来。
我微微一笑,语气尽量显得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我爹姓钟,大家都叫我二六子。”
二六子?不知怎的,我忽然就想到了“二流子”,不禁便笑出了声。“大家为何这么叫你?”
“我爹排名老二,我是他的第六个儿子。”二六子憨憨地笑起来。
“你从多大开始去赫北关跟北翌人换东西呢?”
“我六岁开始便跟着我大哥去关口,后来我大哥病死了,二哥娶了媳妇后分家另过了,三哥和五哥有一年在关口被北翌人杀死了,这两年都是我和四哥一起去关口。”
我听了内心不禁一阵唏嘘。这孩子家里人丁还算兴旺,可活下来的却不多。我又问:“你两个哥哥都被北翌人杀死了,那你们还敢去那里跟他们交换东西?”
二六子又露出精明的笑容来:“我聪明着呢。我每次都把东西先藏起来不让人看到,北翌人来换东西,我要先看看那人像不像个诚心换东西的,一般我都只跟北翌的妇人做交换,妇人一般不会抢夺我的东西。我听说三哥和五哥就是被北翌男人抢夺东西,他们不放手才被杀死的。”
“噢!”
我大概有些明白了,那些北翌人大约是有东西跟尚赫人换就换,若他们手上没有可换的东西,而尚赫人手上又刚好有他们要的,他们就会抢。
对于一些比他们弱小的老人小孩来说,吃亏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如若守关大将能多派点军士维持秩序,那公平交易的几率就大点,否则的话,恐怕尚赫百姓吃亏的还是多些,毕竟北翌人大多比较强悍。
“既然他们老是抢东西,那你们为何还要去跟他们换东西呢?”我又问道。
“我爹说,他们那边草多地广,养的牛羊和马也多。我们这儿沙漠多,草原小,草也不如他们那边的好,牛羊比不上他们多,所以我们常常会拿粮食跟他们换牛羊肉有些富人会用布匹跟他们换马但我家粮食不多,没什么可跟他们换的,我和哥哥就每年跟乡邻们收点余粮弄去边关跟他们换瓜果,回来我们把瓜果卖给富人,我们冬天就有钱跟猎户买点肉过年了。”
二六子的口才还不错,一口气把事情都说明白了,还很有条理。
“你每年都跑几趟赫北关?”
“这可说不准,要看那年乡邻们的粮食收的多不多。多的时候会跑七八趟,少的时候就两三趟。”
“你把粮食从这边运过去,都用什么东西装粮呢?路上要走几天到关口?晚上住哪儿?”
“我们用大麻袋装着,放在驴车上,每次都要走六七天。若遇上刮风下雨,那就难说了。晚上我们就睡驴车上。”
“我想请你带路,明日一早带我们去边关,你愿意吗?”我微笑着问道。
“这个”二六子有些犹豫,看看我,又看看褐樟,似乎有话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