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一年秋猎,今年还有东山国道谢的使者来访,便也一道与南山国百官伴君前往郊林狩猎。
往年每逢秋猎,晚歌都是最高兴的一个,毕竟她常年闷在宫城之中,就算也偶尔能得到王上的许可出宫来寻萧遥,却也都没有机会离开焰阳城到外头看看,虽然秋猎的地点距离焰阳城也并不很远,但对晚歌而言仍算是大换了环境,故她每次都兴高采烈。
但今年晚歌却因忽染重疾而没能来。
此病她或许是承自其母当年王后娘娘便是在诞下她后不久发了旧疾而亡本来王上都还庆幸晚歌一直以来身体都没什么毛病,活蹦乱跳的似也没有袭来母亲的旧疾,却不料她及笄之礼才过,便在一日咳血昏倒之后让太医诊出了此疾,身体霎便落了孱弱,故也来不了秋猎了。
本来萧遥若没在除夕那晚退了这个婚约的话,本承公主生辰的七月便是王上预定的为他们选大婚日子的月份……
除夕当夜,萧遥是横了心要退这个婚约,故也没再顾及与他同在王上面前的晚歌,言辞坚定不悔,此中决绝必然刺伤了公主。
当时王上是有怒意,也的确想义正言辞的压回萧遥这个退婚的念头,却是晚歌含泪放了他,自己表示“不愿勉强”,才让王上最终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作罢了此事。
萧遥感受得到当时晚歌瞧他的目光里挥掩不去的悲愁,而他其实本身也并不想伤害她,且若他心里没有一个苏炽的话,他或许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与公主成亲……
虽然疾发与情伤本身并不存在必然关联,可萧遥实在觉得自己有愧于公主,毕竟无论他本意如何,他都是真的刺伤了晚歌,加之他自己本来也正浸在被人刺伤的愁痛里,故更能明白晚歌当时该是怎样的心情,也就会觉得没能在她最喜欢的秋猎中看见她挺遗憾的。
遗憾、也有点心疼……
驻营的各项杂事整理妥当后,萧遥兀自对着焰阳城的方向惋叹了片刻,估摸着应该差不多要开始了,便也归身营中。
东山国来的使者是位文臣,并不善骑马,连弓都拉不开,便也就只能随本朝一众文官留居营中。
南山王年轻时毕竟也是马背倥偬过来的,故今虽已至花甲之年,却仍有不小的精神头,兴致也甚高,才扎下营便迫不及待地披甲上马。
萧遥亲自指挥完了诸事便自觉退守帐侧,兴致反倒没有将随王上一同入林的那些老将来得高涨。
“云涯,”王上策马往帐前过时瞥见了他,便勒马停在他面前,“你站在这做什么?”
“臣守营地。”
“营地有禁军守就够了,你也一起入林,让寡人看看你弓用的如何。”
萧遥稍有一愣,便拱手应之:“是。”
萧远鹤策马随在王上身后,顺手便丢给萧遥一张重弓,“拿去,你娘平日里没少教你用弓,你个头长得也差不多了,该拉得开这张了。”
这弓是萧大将军的佩弓,比一般人用的重弓还要沉不少,萧遥掂了掂,不是很有底气能拉开。
“还愣在这干嘛?快去牵你的马!”
“是……”
西山国的猎场远离王都而座处深山老林之中,猎的也不是寻常的虎鹿野兔子,而是散养在圈定结界内的妖兽,其中还有一大部分是往荒外捉来的,极其凶猛,小支队伍是绝对猎不下来的。
且西山国的狩猎之仪与国中传统的祭兵战典是配套的,都是先在城中行过战神的祭礼,再扬旗出城,阵仗几不亚于出征。
圈为猎场的这座山罩有两层结界,第一层罩在山麓,亦有卫兵驻守防止闲人入山为妖兽所伤,第二层便从山腰开始,强度更大,是防妖兽脱逃。
一入此山妖气拂面,所见天色亦被绵绵不散的妖息缠了一片昏沉。
进了第二层结界,裴征和崔元便忙活着设防扎营。
王帐是最先立起的,苏凛夜一向烦厌嘈杂的环境,便早早的进了帐子,跟前就戳了苏炽一个人,也静静听着他新琢磨出来的主意。
前不久苏炽才跟他提过朽征营的婴儿一事,苏凛夜大觉不必特意费心,今天他又添上了先前更没谁关注到的孤儿来谈议此事,又是做足了准备来的,还真让苏凛夜有些无可反驳。
不过他说的这些也不无道理,毕竟一国之本在于民,而朝堂更是渴求人才之地,国中孤儿如此之多,若能将其雕琢成才也不是什么坏事,且若能将选臣的范围扩大至民间,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国中贵族对朝堂的掌控,又能广择良臣,思来想去的确是个不错的建议。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周期太长了。
依苏炽的意思,是希望朝中能立一“寒书院”,收养十五岁以下无家可归的贫苦之子,养之教之,待到其年岁足时再试其才能,择良入朝。
苏凛夜听罢,深思熟虑了一番,没觉得哪不妥,只是有些奇怪,苏炽明明从小看来都不像是那么善良的人,却为什么会如此挖空心思的又是转调朽征营、又是想立寒书院收留孤子。
苏炽耗了口舌良久,本来估摸着应该是说服他父王了,却才默候无多会儿,再偷瞟时却见他父王又落了一面深思,不知在斟酌什么。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对这些弱者那么感兴趣?不管是朽征营还是那些孤儿,为何偏偏如此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