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还是地狱。
苏小米感觉自己被几百辆卡车碾过一样,浑身酸痛,恶心反胃光怪陆离的噩梦逼得他几近窒息,艳老人恶心令人作呕的嘴脸厉老三他们恶意狰狞的目光在噩梦中扭曲成恐怖怪物,苏小米无处可逃,胸前仿佛压着重物,沉甸甸喘不过气,喉咙中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不不不……
叮铃铃,叮铃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让苏小米即将沉入更深处的涣散意识瞬间聚拢。
哥哥对,要去找哥哥
还在处在极端危险中,他不能昏迷。
顽强的意志力令苏小米从痛苦混沌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头顶灰褐土石的时候他恍恍惚惚。
自己这是死了吗,被埋进坟去了吗。
不如果真死在厉老三那种人的手里曝尸荒野都是好的。
苏小米讥诮地想。
更别说艳老人那种恶心的变态。
喉咙中血腥味又泛起来了,苏小米恶心的想作呕喉头微动脖子上细碎啃食的感觉传来还有兽类软毛的触感让苏小米瞬间懵了条件反射一拳狠狠挥出去。
“唧唧!”
幼崽惊慌尖细叫声响起它窜的很快苏小米的拳风只擦到它几根毛。一抹黄影闪过,是黄鼠狼。苏小米一眼就认了出来,紧接着它幼嫩惊慌的尖叫引得一个人低头弯腰走了进来。逆着光,苏小米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到那一头格外显眼的黄毛。
进来的那人没理会警惕戒备后退,贴紧岩壁的苏小米,而是颇为心疼把那条小黄鼠狼搂在怀中,动动它的身子腿看没受伤才放松下来,小黄鼠狼蹭着撒娇,将嘴里的叼着的东西递给黄毛。对差点打到小崽的苏小米,黄毛颇为不善瞅了他几眼,抱怨道:
“哥们,小黄啃了半天才给你弄掉那个,你还打它,不道个歉再道个谢?”
什么?
适应昏暗环境的苏小米看到黄毛手里拎着的断掉项圈,下意识茫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厉老三给他套上的电击圈被取下来了。
“汤熬好了。”
“哎!”
外面有人招呼,黄毛转移注意力应了声,冲苏小米侧了侧头:“走吧,出去吃点东西。”
苏小米沉默片刻,摇摇晃晃站起身。他身体很虚弱,刚迈出一步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黄毛见状折返回来,被他抓住胳膊的苏小米打了个寒噤,条件反射大力打开。啪地一声响,苏小米身体僵硬,被打习惯的身体下意识佝偻护住腹部。
但皮糙肉厚的黄毛却不在意,随便甩了甩手就继续撑着苏小米往外面走,边走边唠叨:“瞧你这样,一会多吃点,别到时候虚的不能走路再拖累嵘哥。”
嵘哥,对,嵘哥。
苏小米毕竟没受到真实伤害,恢复力很强,这会脑子灵光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苏小米真没想到荣山竟然真能从艳老人和满月脸他们手中将自己捞出来!要知道他们可分别是揭阳本土两大势力,就连周信鸿都得给他们点面子。
而他和荣山只是在鬼市见过一面而已,还是银钱两清的普通交易,没什么特殊的,这种交易苏小米生意好的时候一天都能有一两百。要不是黑岩狼蛛完整蜕下的壳还有荣山跟傅先生之间的关系带给他的震撼太大,苏小米都不一定记得荣山。
那时他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而且当时荣山身边并没有傅先生。虽然有金线封印解法在,但苏小米不过是陷入绝境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理智上他就算代入己身都知道,自己都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救个一面之缘的人。
他完全没想到荣山真会出手!
荣山救他就为了金线封印吗,他还打算做别的什么吗?
喉咙有点干,苏小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对未知的恐惧让苏小米手心里全是冷汗。洞穴出口太小,通道有个向上的弧度,不足以两人一起。黄毛在前,苏小米在后。弯腰走出洞口瞬间的畏惧让苏小米浑身冒冷汗想呕吐,脚步忍不住一顿,手扶着洞壁,踌躇不前。
就在这时,苏小米脚尖忽然碰到个圆滚滚的东西。满心紧张的他没注意,踢了一脚,那滚圆的玩意还挺沉,球似的滚了两圈。苏小米下意识低头一看。
!!
他刚才踢的竟然是颗人头!
即便人头上滚满了黄土苏小米也能认出来,这正是之前带给他莫大恐惧绝望的艳老人!
苏小米惊愕愣在原地,他忍不住又踢了一脚。人头滚动,艳老人死不瞑目大睁着眼,目眦欲裂,但他已经死了。
艳老人死了!
仿佛兜头一盆开水泼下,一瞬间大脑空白后苏小米情绪剧烈起伏,又想哭又想笑,堵在胸间的块垒尽数消散,他发泄般一脚将这颗头踹出去老远,长出一口气,酣畅淋漓。走在前面的黄毛一回头看他在踢头,忍俊不禁笑骂道:“别玩那恶心玩意,快来喝汤。”
“嗯!”
苏小米感觉自己简直跟重获新生似的,快步走向黑暗中格外显眼的那一蓬篝火。火上架着一口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瘦高俊秀,看起来十分面善的年轻人站在锅前弯腰舀了一勺汤尝味道,满意般微微眯眼,拿起洗刷干净的饭盒盛满了,双手恭顺递给旁边那人。
荣山。
苏小米一眼望过去,先被那条体型庞大的恶鬼犬惊了一跳。这么一条以凶恶著称的大鬼犬此刻却温顺趴卧在地上,像一条狗皮垫子似的,荣山就坐在它背上,接过了那碗汤。取旁边的空饭盒倒出去半盒,放到旁边,拍了拍大狗的脑袋。
“你的。”
荣山和苏小米在鬼市初见那时有点不一样了,究竟是什么不一样苏小米说不明白,就有种面对以前龙虎山上教功课师父时深不可测的感觉。莫名的敬畏感让他不敢往荣山身边凑,四处看了看,苏小米坐到黄毛身旁,低声冲着他怀中的小黄鼠狼认真道:“抱歉,谢谢你。”
“唧唧。”
小黄鼠狼瞅了眼他,目光又被冒着香味的汤锅吸引,四只小爪子游泳似的不断划动,看这垂涎的架势要不是黄毛死死抱着它都能窜进去,当场变成一锅黄鼬汤。
“嗨,没事,小黄原谅你了对不对。”
黄毛煞有介事握着小黄鼠狼的爪子拜了拜,又把从白牯手中的汤接过来,转手递给苏小米:“多喝点汤,对你嗓子好。”
苏小米这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到难以听清。之前他逃跑失败后被厉老三抓回去灌了药,要再灌几次他嗓子就彻底废了。沉默盯着手中滚烫的汤,苏小米小心吹了吹,从边上嘬了两口,目露惊艳。
好好喝。
而旁边黄毛已经唏哩呼噜把汤全喝完了,又不过瘾去夹菜吃,边夹边给苏小米介绍:“你叫我陈哥就行,这是白哥,这是嵘哥,咱们老大。”
“嵘哥,咋不让狗哥带点肉回来呢,这点菜不好填肚子啊。”
黄毛嬉皮笑脸端着饭盒凑过去,他现在也能看到大鬼犬了。黄毛把那几块午餐肉挑给大狗,又给它顺了顺毛,四人现在吃的东西,包括菜,调料,锅,饭盒,都是巫嵘把大鬼犬撕吧撕吧伪装成灵犬,然后派大狗进城去买的。
揭阳市炙手可热的凌云上人养了条灵犬,投其所好想套近乎的人蜂拥而至,灵犬这原本非常罕见的犬在这几日的揭阳也不算太罕见了。
巫嵘不打算立马进去,要在鬼域再待几天,东西自然不能少。
没理会黄毛,巫嵘在看手机。刚才巫学家给他打了个电话,接通后却又一声不响直接挂断,很奇怪。而且巫嵘再去巫学会小群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被巫学家拉黑屏蔽,还被踢出群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嵘放下手机,若有所思望向苏小米。瘦瘦小小的少年正捧着热汤,仓鼠似的一口口嘬,认真听白牯说话。
“汤里加了石乳和一滴肉白骨,喝下去你的嗓子就没事了。”
白牯笑的温温柔柔,就像那种邻家大哥哥,鼓励道:“你说话试试看。”
“噗!肉,肉白骨?!”
苏小米吓得猛喝一口热汤,烫的脸都红了,梗着脖子硬生生咽了下去,但烫伤感还没升起就被一股清凉生气压了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身体充满活力,之前在厉老三那挨的打受的伤全都好了。他抖着手,不敢置信般盯盯着碗中看似平平无奇的汤,内心疯狂土拨鼠尖叫。
肉白骨,是真的肉白骨!
谁这么暴殄天物,竟然拿肉白骨去熬汤啊!
完了,这人情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把他生拆硬卖了都比不过一滴肉白骨值钱,这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啊!
“你之前被艳老人下了血契,通常来说他死你也得死。”
白牯轻描淡写:“嵘哥救了你。”
苏小米回想到喉咙中的血味,心中有数,他放下饭盒站起身,恭恭敬敬向巫嵘行了一礼:“感谢嵘哥救命之恩,苏小米感激不尽。”
“巫嵘。”
巫嵘一口喝干汤,淡淡道:“你现在身上有我的血契,解开金线封印办法确认有效,我就给你解封。”
听他这句话,苏小米脸上笑容顿时更真实些,又行了一礼:“谢谢嵘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