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林建桥一手拧着保温壶,一手提着大布包,狼狈冲上二楼。
他上气不接下气扎进三号病房,只见老妻靠坐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牙签,一副吃饱憨足的享受模样,丝毫不像昨晚的憔悴和虚弱。
“……孩子他妈?你没事了?”
肖淡梅瞥了他一眼,冷哼问:“你死哪儿去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啊?你想饿死俺啊?”
“没没没的事!”林建桥呵呵赔笑,解释:“下班立马回家给你做饭,弄完就赶忙过来。快农历九月了,日头短,一转身就天黑了。你等久了?马上就有得吃了。”
肖淡梅爬坐起来,懒洋洋问:“吃啥?有啥好吃的?”
“给你炖了一碗粉条。”林建桥答:“我看厨房里头没啥好吃的,瞧见还有半截腊肠,就切了炖粉条,加一点儿辣酱和葱姜。”
肖淡梅嫌弃皱眉:“俺不要!给你吃吧。”
“我吃了一块地瓜。”林建桥呵呵解释:“有个同事在路口摆了个烤地瓜的摊子,我经过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大块。”
“哟!”肖淡梅不屑冷笑:“你们同事下班摆摊子?不怕被人笑啊?”
林建桥“唉!”了一声,低声:“厂里上个月就发了几个组长和领导的工资,其他人好些都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好几个同事下班就去干私活,摆摊也是没法子。”
“你不也没发工资吗?”肖淡梅气呼呼:“要不是家里有钱,你一早就流落街头要饭去了!”
林建桥讨好笑了笑,“是是是……这不家里还有钱吗?”
“哼!”肖淡梅得意道:“那是咱闺女赚来的。楼下的房子下个月初又能收租了,钱哗啦啦就会进来。”
林建桥瞬间笑得瞧不见眼睛,打开保温壶呼哧呼哧吃起来。
肖淡梅却似乎想起什么,问:“那你们厂子的人没闹?”
“咋可能!”林建桥答:“闹了好几回了,都被组长们劝了回去。有人还嚷嚷说,要去工会啥地方去投诉。组长说了,如果发现是谁,就一概给撤职,包括他的亲戚和朋友。我偷偷听说这是厂长的命令,谁都不许乱来。有这么一个命令压着,大多数人不都得规矩些吗?”
“那倒也是。”肖淡梅撇嘴:“有些人一大家子都在里头工作,自己不要命了,总不能连累其他人吧。”
林建桥叹气:“也不知道厂里究竟咋回事,这一两年资金总是紧张。前一阵子厂长弄什么查账,还以为查了以后就行了,谁知越查越不行。”
肖淡梅好奇问:“现在还查不?”
“早没了。”林建桥摇头:“但厂长说了一切照常。”
领导有命令,不得不从。厂长说了一切如常,大伙儿只能硬着头皮饿着肚皮继续干。
现在面上好像一切如常,但内地里一大堆人不满。毕竟家家户户都要过日子,养家糊口,让大伙儿干活却不领工资,换谁谁都不想干。
肖淡梅丝毫不感兴趣,低笑:“总之,别妨碍咱们云宝的福气就行,其他的爱咋滴就咋滴咱不管!”
反正陈家有屋又有田,有洋楼还有车,只要荣华富贵都还在,管他人有没有领工资,不关他们的事就行。
林建桥呼哧吃掉最后一口粉条,后知后觉疑惑发问。
“孩子他妈,你咋不饿?你吃了啥吧?对了,你中午吃啥?云宝呢?咋没瞧见她呀?”
肖淡梅将被子弄成一团,靠在身后。
“小颖来照顾俺,中午她给俺买了饭,晚上给俺钱吃面。俺吃了两碗牛肉面,刚饱呢!”
林建桥“哦”了一声,赞道:“小颖挺乖的。那个云宝呢?她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