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笑了!
死了那么多人,跑了半个山林,演了一整天的戏,最终还是什么也没瞒住!谁也没得到什么!?
即便是笑的张狂的叶晨曦,她亦什么也没得到过!
殷承祉极怒过后反而冷静了,“这么大费周章杀我?我就这么让你杀之而后快?”
殷长乾却笑了,笑的很是可惜的样子,“你本来可以稀里糊涂地去死的。”
“稀里糊涂?”殷承祉也笑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为了让我稀里糊涂地去死,所以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甚至不惜让自己受伤中毒?”
“毕竟兄弟一场。”殷长乾说道,“总不能让你伤心欲绝地去死。”
“呵!”殷承祉笑了出来,“我是不是该感激你!”
殷长乾盯着他,笑容从脸上褪去,阴鸷与冰冷爬了上来,“殷承祉,当年你就应该淹死在太液池里。”
殷承祉闭上了眼睛,心里一直固守着的东西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了。
当年你就应该死在太液池里……
当年……
是啊,很多年前他就想让他死了。
又如何会在多年之后就有所改变?
是他自己痴心妄想了!
是他……
为什么?
不必问为什么?
从来都不需要问。
便是问出来了又如何?
他或许还会再找其他的为什么,他不过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他的家人,他的血脉至亲,并不在乎他,甚至厌恶他。
“可是,我不愿意。”他睁开眼睛,坚定而决绝,“我不愿意!”
殷长乾嗤嗤一笑,“那也由不得你了。”
“谁让你杀我?”殷承祉忽然问道,眼中迸发出了冷厉,“以你如今的处境便是再恨我也绝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将我引来置之死地!你的确恨我,更厌恶我,可大皇子殿下岂会是那等为了泄一时之恨便不顾一切的人?更不说我尚且有利用价值!”
“哦?”殷长乾嗤嗤笑着应了声。
“是安氏吗?”殷承祉其实也不必猜,这世上除了安氏之外,也没人这么迫切地想要他的命了,“你们做了什么交易?你将我引来西北杀了,你便能守孝中脱身?还不够,区区脱身哪里能让你冒如此大的风险?西北吗?你若杀了我,她便将西北交给你?”
“母后死了。”殷长乾却道,“在前朝大殿前自刎而死,血流了满地!”
殷承祉浑身一颤。
“那时候你在哪里?”殷长乾继续道,“殷承祉,身为人子,那时候你在哪里?”他嗤嗤笑着,“他们不让母后进皇陵,还妃礼?不能进皇陵哪怕依旧是皇后之礼也什么都不是!匆匆忙忙的入殓下葬,连一场法事都没有!你知道母后葬在何处吗?殷承祉,你问我与他们交易了什么?你觉得你的命值得多少?”
殷承祉神色颤抖,“你……”
“你死了,母后入皇陵!”殷长乾一字一字地说道,“这一刀!这一味毒!是我还你的!”
殷承祉踉跄了两下,胸腔像是被利刃搅着,“母后……”
“你怎么就不能乖乖的?”殷长乾继续说着,“从小就是这样,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乖乖地当你的四皇子,吃喝玩乐不好吗?为什么要惹了这么多事情出来!?”他眼眶赤红了下来,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你做了什么吗?”
殷承祉浑身颤抖,脸色更加的苍白。
“杀了蛮族大巫,引起锦东大乱,逼母后自刎保崔家的人是谁?!”殷长乾继续说道,字字诛心,“殷承祉,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殷承祉像是又回到了一年多前的闾州,满目疮痍、遍地尸骸,每夜冤魂入梦……“是我……是我……是我……”
“当然是你!”殷长乾大吼道,面目狰狞,“就是因为你,母后才会死了还被人羞辱!可你呢?从找到我的那一刻起一天一夜,你问过一句吗?你提过她吗?殷承祉,她生了你,竟生出了你一腔的怨恨!你有什么资格恨他?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没错!我是想要你的命!从当年你脑子都没长齐便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时,我便……”
“我没有”殷承祉喝止了他,“我从来没有妄想染指……”
“是啊,你没有!”殷长乾也打断了他,讥讽道:“你只是处处表现的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有这个资格!连我这个比你年长的嫡亲皇兄都不如你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有资格!你不是很聪明吗?所有人都夸四皇子殿下天资过人,怎么就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现在不是孩子了?那以前是孩子的时候便可以随意践踏他人?”
“我没有”殷承祉喝道,他没有!没有!
“哦,太液池淹不死你倒是让你得了结巴。”殷长乾笑的嘲讽至极,“人家落水不是高烧便是吓傻,你连这个都和别人与众不同!结巴?结巴了便能让未来太子的光环消失了?是啊,消失了,可你也给母后带来了耻辱!那一年,母后受尽了多少白眼?你若是能继续张狂下去最终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我还真的就服了你了!哪怕死在你手里我也认了!可你却成个结巴!哈哈!殷承祉,哦,应该是殷承稷,父皇心心念念想要继承社稷的皇子,竟然一个落水便成了结巴!母后为何失了父皇的敬重?安氏为了能够步步高升?!不就是有你这么个好儿子吗?!”
殷承祉没有再反驳,牙关紧咬却也止不住颤抖。
“母后临死还在为你筹谋!”殷长乾并没有就此作罢,如同要彻底击毁宿敌般,“而你做了什么?!你将这个可以让安氏完结不复的野种藏了起来护着!好一个仁义的四皇子啊!好一个天命之子啊!就算被丢到了锦东那鬼地方也还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闾州十数万百姓、崔家百年荣耀、当今皇后血溅当场为你铺路,很威风是不是?是不是?!你甚至连给母后磕个头给她上柱香都没做过吧?殷承祉!”他大步上前,朝着他的脸便是一拳,“你说我恨你?我当然恨!我嫉恨死了!我恨不得将你一片一片活活剐了!”
殷承祉踉跄地倒在地上。
不是的,不是的……
可是却一个字的都没说出来,说不出来,怎么能说出来。
为什么这么恨?
这是他质问别人的话,就在不久之前他还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质问别人!
他……
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磕头?
上香?
他有做过吗?
有吗?
他甚至连远远地为她磕个头上柱香都没有做过!
他为闾州无辜亡魂折磨自己的时候,却没想过远在京城那个将她带来这世上的人也因他而死!他甚至在听到她的死讯时,想到的也只是自己的罪孽又多了一分!
那个生了他的人,甚至比不上闾州城头上悬挂着的尸首!
他口口声声说不怪他们,可在心里却是早已恨之入骨!
他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
为了兄弟之情吗?
还是为了不愿意让自己内心的卑劣暴露?
他怕……怕被人知道……怕自己的卑劣龌龊泄露……他……他怕最后一个在乎的人发现了这些便再也不要他了!
“师父……”
殷承祉踉跄地站起,慌忙地想要找什么。
师父。
师父!
他要去找师父!
他错了!
他不应该怪她的!明明错的是他自己,他凭什么责怪师父?他怎么能够为了让自己活得好受些便去怪罪师父的欺瞒?
像是被逼到了绝境想要寻求生机般。
殷承祉慌忙地要去找人。
“站住!”殷长乾冷冷喝道。
殷承祉猛然站定,想起了自己为何在这里。
是啊。
他要杀他。
殷长乾要杀他。
他还走不了。
“我不能死在这里!”他转过身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还要去向师父谢罪,我还不能死。”
“你有选择吗?”殷长乾冷笑。
殷承祉也笑了,皮笑肉不笑,“我没有选择,所以我一定要活!”先要向活着的人谢罪,然后才能去找死去的人。
这个顺序不能变的。
“皇兄……”
他又叫出了这个称呼,随后,迎接了迎面而来的一拳。
“皇兄……”
他还是在叫。
殷长乾像是疯了般,一拳一拳地打出去。
殷承祉没有还手,生生地受了。
“你去死!去死”
叶晨曦笑了,这次是真的从心里发出的笑,看到了吗?爹,你看到了吗?我们仇人的儿子在狗咬狗呢,你看到了吗?
她抬起头看向了夜空,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话似得,遮蔽月光的乌云在散去,不甚明朗的月色透出了下来,让这黑夜添了一丝的光亮。
爹,你很寂寞吧?
你且再等等,女儿一定一定会送她去陪你的!
一定会的!
“嗖”
“嗖”
“嗖嗖”
利箭划破夜空的声音忽然响起。
“啊!”
“有刺客!”
“保护殿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四周的黑衣人快速往主子围靠了过来。
利箭如雨一般射来。
“小心!”殷承祉还没站稳便要护着面前前一刻要一拳一拳想要将他打死的人。
殷长乾冷笑:“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对于眼前的情况似乎也并不惊讶,转身看向同样被黑衣人护了起来的叶晨曦,“这就是你的诚意?”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将晨曦推出去。”叶晨曦也是不慌不忙的。
殷承祉握紧了武器,“走!”
“我让你走了吗?”殷长乾冷笑。
殷承祉又砍落了一支漏网之鱼,“你要杀我随时都可以,再不走便只能陪着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