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西南门,城楼之上,多人宽的巨型城墙上此时挤满了人。
甚至就连城墙下都有一大队京营步卒全副武装地整装待命,一个个不入流的官员也都焦急地望着城楼,似乎随时准备被召见。
如此多人如此紧张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新登基的宣治帝此时正在城门楼上远望敌军,与军机大臣一道商讨军事。
只见京营士卒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城楼包围了起来,最内层则是大虎带着新招募的大内侍卫警惕地防备着四周,再往里则是一队锦衣卫还很生疏地拱卫着宣治帝与一众军机大臣。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城墙上弓矢无眼,万一伤到龙体,臣等万死莫辞!”
张庸站在军机大臣队伍的首位出言对宣治帝劝谏道,如今汪义真被下狱抓到了原御林军的校场,所以内阁之中只有张庸一个大学士了,所以他理所当然得成为了百官之首。
张庸继而大礼跪在了地上,对宣治帝高声劝谏道:
“微臣恭请陛下移驾回宫!”
在场的如兵部尚书,兵部侍郎,兵部员外郎,五军都督府各大都督,应天府尹等一系官员都跪在了地上高呼:
“臣等恭请陛下移驾回宫!”
场中的这一幕自然有侍立在侧的起居郎动笔记录到起居注中。
李晓看着城楼下正在安营扎寨的叛军面色凝重,叛军到达京城的速度实在是比他预想的快了太多!
原先得到房山县被叛军攻破的消息之后,李晓就打算先快刀斩乱麻搞定了内部的东林党之后,再拉拢京营的赵骐,让他在叛军还未抵达京城之时先行出御将叛军击溃在京畿地区。
要知道一千全副武装的优良骑兵放在古代绝对是战术级的武装力量,在正确使用的情况下击溃一支四五万人的农民起义军完全不在话下。
原先出御的京营若不是轻敌大意把辎重老巢弄丢了的情况下,光是营中的那三千骑兵也足够平定北直隶的民乱了。
但是没想到这些叛军居然会舍弃劫掠京畿地区,反而是攻破房山县之后急行军直接攻到了京城城下。
这其中的政治影响可是有天差地攘的区别,一股起义军都打到了代表国家政治中心的都城之下,这是亡国之兆!
李晓和宣治帝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不言而喻的肃穆之情。
宣治帝一身金甲,身边跟着的二虎腰间配着一把朴刀,也是全副武装的模样。
“众爱卿无需多言!朕今日来此不是来看风景的!今日加众爱卿前来也不是让你们来劝朕的!”
宣治帝伸出手指着不远处安营扎寨的叛军,厉声道:
“朕是叫你们来看看,我大齐国事艰辛到了什么地步!”
“朕要劝诸君放下争斗,好好看看现如今的大齐是怎么一副光景!叛军乱民都打到京城了!”
张庸和顾敬为首的文武两队官员闻言将头颅低得更下了,嘴中依旧高喊着:
“臣等无能,臣等万死!”
“你们是无能,是有罪!朕也有罪!便是先帝也有罪!但是君等和朕的罪自有丹青史书去问!今日,朕和卿等来此不是请罪的!”
以张庸为首的文官听到宣治帝这番话,脸上不由一红,谁年轻做官的时候没有梦想过青史留名,万世传芳?
的确,今日叛军攻至京城之下的这一笔,将会使他们永远地留在史册上,成为这笔屈辱史的见证者、参与者!
宣治帝指着城下的叛军大声喝道:
“朕和卿等是来这里平乱救民的!数万京郊良民还在城外,他们随时会被乱民劫掠裹挟!”
“城下这数万叛军,谁有退敌之策!”
原本已经被宣治帝说得满腔热血和羞愧的文武百官,一听到这话,立马又蔫儿吧唧地垂下了脑袋。
天启帝在时重用严党,朝廷中但凡有点才干,心中想要实干的人才也都被严松笼络了,自从严松倒台之后,这批人才暂时也因为政治原因不可能重新起复。
所以这就导致了李晓和宣治帝爷俩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无人可用!
宣治帝看着一个个避之不及的眼神,心中不由气急怒喝道:
“若是尔等无策,那朕就只能御驾亲征了!”
百官闻言当即被吓了一个激灵,这次张庸等人可就不再顾及那么多了。
跪在地上的张庸以膝盖当脚快速上前,作势就要抱住宣治帝的大腿,却被二虎挡了下来。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虽然英明神武,但毕竟圣体已高,切不可亲身犯险啊!”
“陛下不可啊!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老臣这便撞死在这城垛上!”
“陛下!某将等统领京营与五军兵马,若是让陛下亲征,某将便先自刎在这城楼上!”
所有人都在劝宣治帝放弃御驾亲征的念头,所有人都以死谏、自刎来威胁宣治帝,却没有人敢说自己愿意出城平乱!
自杀可以是假的,但是出城却肯定是真的!这点事,大家还是拎得清的。
李晓看着众人的这场死谏戏码,当即站出队列沉声道
“启禀爷爷!孙儿有一良将举荐,可平此乱!”
宣治帝身陷在这吵吵囔囔的群臣之中,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听到李晓之言,不由双眼一亮,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乖孙居然连兵事也能兼祧!
宣治帝赶忙出口问道:“是何良将?快快告诉爷爷!”
情急之下,宣治帝连礼法上的自称都免了。
“京营骑兵队把总,赵骐!”
宣治帝闻言一愣,他还以为是朝中哪位闲赋的武将,没想到居然是在职的把总。
想到此处宣治帝和众人的眼神都望向了五军都督府队列中的顾敬,赵骐按理说是他的手下,怎么会轮到李晓推荐而不是他推荐?
感受着众人疑惑的眼神,顾敬心中也是臊得慌,他宁远侯府执掌京营多年,在上次武义县被攻陷之后,京营就组织了一次出御。
京营武勋多年未经兵事,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可以捞军功的时候,自然是大把的子弟往里塞。
顾敬的那些心腹直系还有家中子侄也都被塞进了第一次出御的队伍中去了,所以留在京营中的赵骐、王大千等人其实就是京营中的边缘人物!
对于这种边缘小喽啰,他一个大军区总司令,怎么可能有多了解,撑死就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罢了。
顾敬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迎着众人的眼光干笑了几声道:
“殿下说的赵骐,小侯也知道一些,是个勇武之人,但是这兵略上”
顾敬这话其实就是在和稀泥,大致就是告诉众人他认为赵骐空有武艺,没有军事上指挥才能。
这也算既肯定了李晓的推荐,也解释了自己的不推荐。
一看就是老官油子了。
在场众人无不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顾敬的弦外之音,但是顾敬毕竟是五军都督府的左大都督,也是目前京城唯一的武装力量指挥官,众人出于利益需求也不想让他难堪。
便是宣治帝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不愿追究戳穿,出声道:
“既然这位赵把总武艺高强,不妨让他一试,来人啊”
原本正跪在地上的张庸听到宣治帝此话,突然计上心头,眼珠一直转,高声喊道:
“陛下!微臣有异议!”
宣治帝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个楚党领袖,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出言打断,当即耐下性子问道:
“张阁老有何见解?”
张庸恭声道:“刚才宁远侯有言,这赵把总乃是一员猛将,但是没有什么兵略。”
“若只是让赵把总冲杀一阵,冲散敌军自无不可,但是这敌军可有四五万之中,观其做派又分为前后左右,营帐错落有致,若是赵把总贸然冲入,一旦陷入僵局,恐难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