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清塘镇。
阳春三月正是风和日丽的天气,古色古香的小镇也被这气息沾染着生动了起来。尚有些水渍的青石板,两侧便是叫卖的摊子和刚刚开张的铺子。绕过老街,有一小户人家的院子,粉墙黛瓦,檐角飞斜,偶有几只燕子急急飞过,似是在为这沉闷的小院添上几分伶俐的神气。
文茵正站在这小院当中晾晒着她娘刚搓洗好的衣裳,素白的手腕上溅了些水珠子,待她拉平最后一件衣裳后,她娘赵氏恰从屋内出来,暖声道:“茵娘,莫要忙了,来吃朝饭吧,娘给你下了馄饨呢。”
文茵嗳了一声,忙忙的将木盆子归置好便跟着赵氏进了堂屋。捧着热气腾腾的馄饨,文茵不禁笑眯了眼,道:“娘,你起得这样早,又是包馄饨又是洗衣裳的,那不是累坏了?明儿娘你早些个叫儿,儿也帮着你一起做嘛。”
赵氏听着这话,心头无比熨帖,拍拍她的手道:“这些个事,娘都忙习惯了,你这身子骨还没好利索,且先将养着吧。茵娘有这份心,娘也是心满意足了。”
娘俩吃过朝饭,赵氏便推着小车出了门,她家男人死得早,平日里只得靠她绣些个帕子团扇换些嚼用,家里虽不宽裕但也不能算是捉襟见肘。茵娘这一次意外属实凶险,若是连这独女都留不住,她怕是早就投了清塘,在地下一家人团聚了。
待赵氏走后,文茵将碗筷拾了洗净,又将院子仔仔细细扫了一遍,这才坐在廊檐下缝补起手上这件褂子。要说也是诡异,此文茵并非彼文茵,她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一位服装设计师,苦学十几年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巴黎大秀舞台。奈何天妒英才,一代新秀,却死于连环车祸,实在是令人扼腕。
待她再次醒来,便是在这鸽笼子般的小院里,家里只有一位寡母,几亩薄田。巨大的惊异让她躺了三天才有气力下床,仿佛仍身在梦中,不知所措。
文茵虽然领了这具身子,但原主的记忆竟然还都在。这原主是家中独女,幼年丧父,她娘怕她们孤儿寡母被欺便不再改嫁。先父在世时是教书先生,家中尚且还算宽裕,故而便百般宠溺这个独女,竟是将她惯成了个“懒姑娘”!这懒姑娘就是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性子,人懒地生草,不过好在还算乖觉,并不刁蛮。那夜倒春寒,她便点了个火盆,关起门窗睡觉,结果半道气闷却又懒的去开窗户,竟是在睡梦中活活憋死了!
按照现在的说法,原主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可在文茵看来,这就是纯粹将自己“懒”死的!想到这里,文茵不禁哑然,看着赵氏不过四十多岁就满头斑白,这些年她独自拉扯闺女长大,怕是熬尽了心血。
自己两世为人,既然上天又给了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那她便要好好珍惜。所以自她醒来便帮着赵氏张罗着家里的大事小情,弄得赵氏以为自家小娘脑子憋坏了,愣是要去请郎中再来瞧瞧才成。
那些个里常见的穿越到古代倾国倾城的戏码,与她而言基本是无缘了。文茵醒来以后便揽镜自照过,尖尖的小脸,一双淡淡的娥眉,皮肤有些苍白,想来是懒的出门捂的,双目明澈,眼梢微微有些下垂,双唇微嘟,有些楚楚可怜之感。这样的相貌也只能算是个中上,就别妄想那些一舞倾城红颜祸水的情节了。
要说醒来后的第二件事,便是看这周围人的穿着,这也算是文茵的职业病了。母亲与自己的衣裳,既不是襦裙褙子,也不是立领大裳,而是普通的交领衣裳,根本无从判断朝代。连这乾朝的名字也是闻所未闻,感觉自己更像是来到了一场古装剧里而不是遥远的过去。
看看这清贫的小院,又想起了赵氏那满头银霜,文茵不免有些神伤,这世道天下承平,国泰民安,男女大防也不那么重,女子经商者虽不多但也是有的。自己虽然来到了古代,可这一手技艺还没丢,不如等赵氏今日回来,再与她想想对策,看如何改善一下生活,也好减轻些负担。
正思索着,只听得院门响了,门外的人招呼着:“赵大姐儿在家吗?”只见外面站了个胖乎乎的婶子,文茵记得她夫家是姓孙,便开门微笑道:“孙婶子,真是稀客,家母出门卖货了,您这是?”
孙婶子有些不安得说道:“这茵娘,你自去忙吧,婶子在这等你娘回来。”文茵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她,倒也没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