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何以解私愁(一)(1 / 1)佛见笑首页

西渡的夜色黑暗如墨,漫天散下,淹没了繁华都市的角楼飞檐,章台轩榭,白天那些峥嵘嶙峋地建筑,在黑夜的包裹下渐渐模糊。街道地尽头,一处气势恢宏地别院,耸立在稀土如金的西渡,这是西岚国南方最繁华的城市,莫说一处别院,就是半亩地,也要常人奋斗十年之久,白日熙攘的街道,随着暗色到来,变得清冷不少,西渡的商业甚是繁华,只是今夜,这个不眠夜迎来了西岚王。    一阵暗冷地风从西南吹来,宛若针尖般刺伤人们的肌肤,站在窗前的人,静静望着这座黑暗的城,竟不顾寒冷地风灌入他的衣襟,灰暗地眼里漆黑一片,他默默伫立在那里,仿佛一座不动的城池。    依稀间若有若无的歌声飘入他的耳畔,这歌调让他为之一振,他转动黑暗地眼眸,想要追寻歌声地来源,不过很快,歌声消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听到一种熟悉又陌生地声音在喊他,那个人的声音让他的心为之一揪,紧接着是冰冷的痛苦,他皱起眉,痛苦地弯下腰,扶住窗子。    “皇上,你怎么了?”身旁静默地老奴,慌忙问道。    他摆了摆手,继续凝视着漆黑的夜色。    “皇上,天色凉了。”为他披上鼠貂的锦袍,老奴的声音有些颤抖,“该就寝了。”    “子源。”他忽然叹道,“为什么朕即将到木槿山,心还是那么空虚,这些年,朕究竟是怎么了?”    “皇..”叫子源的老奴心中一惊,略微有些犹豫,低下头,缓慢说,“皇上自幼孤苦,独自在北部长大,后来入宫又被人奸人所害,逃亡至此,这里有着皇上心中难以割舍的痛,其实,老奴一直不希望您来这里,只是…一直不明白。”    “奸人?”李画约冷嘲地一笑,转过身来,深深地看着他,“你真不知道是谁害朕吗?”    “皇上恕罪。”他慌忙跪下,惊得一身冷汗,再这样一双眼睛地凝视下,他从未有过安静。    “罢了!”叹息一声,瞧着他打颤地身躯,不忍心逼迫这个跟随了自己十年的老人,他再次负手看向漆黑的夜,“自从五年前来这里后,朕就没安心过,究竟是什么原因。”    那一年,他刚即位不久,结束了长途跋涉的逃亡,终于在西岚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他决定故地重游,街上,百姓们臣服地跪在地呼喊皇恩浩荡的声音响彻天际,透入骨髓,那一刻,他终于体会,权利带来的无上虚荣。    可是有什么东西,悄然从他身旁滴落。    这一落,就是五年,无处寻找,只是无限空虚。    “皇上。”身后响起子源的低沉的声音,“李将军从黑雨森林发来急报,黑白巫族族长巫咸和巫余带领上千名巫者,向蓝雨僧塔出发,冯月圣女也用通灵珠从苑谷和西漠复活上万死尸,向蓝雨僧塔出发,现在,边境已经发生动乱,许多百姓纷纷逃向内陆。”    听到此,李画约终于转过身,向床榻走去。“李相国呢?”他冷冷地瞪着他,随手翻阅桌上的急报。  “相国在都城处理川芸国边境的事情,无暇顾及此事。”老奴轻声回道,三个月的树妖族大战,导致川芸边境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川芸国婧慈太后对此大怒,李画约不想此时闹大,便派相国全权处理此事。落景源虽已经退出木槿山,可战争给国家带来的灾难是不可磨灭的。    快速翻阅手中的急报,李画约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突然,他猛地扔到一旁,怒吼道;“该死的西沧。”    “皇上,喝杯水吧!”将刚泡的龙井推到他的面前,老奴轻声道;“如今是多事之秋,老奴觉得皇上还是该回都城的。”    他冷冷地瞪他一眼,淡淡道;“回去?能解决问题吗?”    “可是…”    “这不是西岚国的事情,奉迎王的态度如此,我们又岂能插手他国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东禹国和川芸国的态度,沉寂许久的狱君,不会对此事也不闻不问的。”喝尽杯中水,他静静道;“不管百慕霖如何乱,我们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触及最根本的利益。”    “皇上的意思是?”老奴疑惑地问道。“告诉李将军接受逃亡内地的难民,至于,百慕霖里的动乱,不用管辖,蓝雨僧塔究竟能不能破咒,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还需要一个人的力量。”    “落异?”老奴一惊,脱口而出。    李画约笑了笑,欣慰地看着他,“是的,他是不可能帮助冯月破咒的,落空大师的禁咒也不是巫族能打破的,即使是圣女冯月也不能。”    “这么说…”老奴惊喜的抬起头,说道;“冥帝是不可能从塔中出来的。”    “也不一定。”他忽然严肃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低下来,“一切都会有变数的。”    老奴低下头,没在说什么,可任谁都知道冥帝一旦出塔,对整个凌云四州将是巨大的灾难,老先王在世之际,西岚国一直是受他统治,国家虽然强盛,百姓却生活在水火之中。妖魔横行的盛世,整个国家百姓的死活根本不算什么,先王登基后,他更加猖獗,其实先王性情暴躁,喜怒无常的性格都是在他的逼迫下形成的。    若冥帝出塔,西岚国将面临国破家亡的局面,而年轻的王,能抵挡这样邪恶的势力入侵吗?    先王李郁鸾性情暴躁,喜怒无常,独宠西寂的那几年,年轻的王一直流浪在北部,直到十七岁才回到岚吉都城。    那一年,他依稀记得天上的雪,压得城门的枯树弯了腰,而年轻的王就站在那里脸,皴得通红,踟蹰不敢前行,雪没了膝盖,没了他破履蓝衫,他青涩的笑着,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奢华。    那一眼,他便知道,他将成为伟大的王,将掀翻他父亲黑暗的统治,带领所有西岚子民走向辉煌盛世。    可这一等,就是八年。    都城里的生活,他处处受人欺凌,直至西寂爱上这个腼腆羞涩的男孩,李郁鸾知道此事大怒,将他打入天牢,一百个日夜,阴潮腐朽的大牢,陪伴年轻的王度过最美好的青春,待他出狱,又遭奸人迫害,开始漫长的逃亡。    他的命很苦,苦到生命里没有任何眷恋的东西,苦到最亲的人无视他的性命,可是现在,幸福的日子到了,国家却面临巨大的灾难。    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一直都是永恒的话题,二十年前,正义占据上风,如今,正道落败,邪恶是否即将笼罩大地!    叹息一声,熄灭灯火,他彳亍地退出屋。    “子源。”躺在床上的李画约突然喊道,“皇后怎样了?”    “一切安好,娘娘已经就寝了。”弯下身子,他安静地回道。    “恩。”闭上眼,他应了一声,不在言语。    黑暗的屋内,角落的木屐发出“吱吱”的声音,窗外的风冷飕飕,灌入室内,子源忘记关窗了,年轻的王心中感叹道,毕竟年纪大了。    秋季来得意外,随着一阵骤雨,到了西渡城。    城里,城外,清新的空气伴随着阵阵凉意袭来,河边缺少了遮盖,树叶最后无声的手没有抓住什么,落在潮湿的岸上,风吹过,静静地,悄悄地…    岸柳旁占满了人群,纷纷仰头观望十里之外的皇家队伍,受王的恩惠,这里又迎来一年一度的秋收季节。    百姓们翘首观望,想一睹英俊潇洒不欺暗室的帝王,可遥远的距离,他们只能看到皇家车外飘起的青幔,突然,一阵风过,青幔掀起,年轻帝王的容颜映入众人眼前,那是一张怎样的容颜,英俊,高贵,冷漠…众人不自觉的臣服叩首,嘴中高呼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    震耳欲聋地声音铺天盖地袭来,李画约扫视车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瞧见了吗?皇上往这里看了。”不知人群中谁说了一句,百姓的热情更加高涨,额头紧紧挨着地面,亲吻着这片帝王来过的土地,是这个年轻的帝王引领他们走向繁华,一跃成为凌云四周的强国,前不久,他还驱走了树妖族落景源和铁腕女将靳琪,扩大了西岚国疆土,可他,还只是个孩子。    因为他,百姓才能在这乱世有安定的生活,传闻他夙兴夜寐批阅奏折,对待灾情总是以百姓利益为重,从不滥杀无辜,也从不纵容奸人当道,他待贫民,如己出,百姓待他,如亲人。    西岚国子民爱王,这也是凌云其他三国可望不可即的。    “看到没。”皇家队伍已经远去,所有百姓依旧站在原地,说的最多的便是帝王的容颜,哪怕是他的一瞥,也能让这群人幸福一辈子。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沉寂许久的木槿山走去,这片山林里上演了多少传奇,如今,它正在缓缓张开怀抱,迎接西兰王的到来。    树影成叠,吹风相惜,不知遥远的山林从何处吹来优美缠绵的歌声;“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那歌声哀怨低沉,如缕缕炫音缭绕人耳,李画约不禁皱眉,掀起车帘,低声问道;“是谁在吟唱?”  “老奴这就派人查看。”骑在马上的子源笑着回应,他勒紧马,掉头向身后的小兵嘱咐一声,不消一会儿,那小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对着大人耳旁低语,子源慧心的笑了,在车外轻声回道;“是西渡的一群歌女,对王甚是崇拜,想以此歌感谢王的到来。”    “恩。”许久,车内才传来李画约的回应。    “皇上想见她们吗?”子源笑着问道;“为首的那个歌妓曾在岚吉都城的燕子楼夺过花魁,听说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不知迷倒了都城多少达官贵族。”停了停,他霍然一笑,“听说李将军对她很是宠爱,曾几度要那她为妾,无奈李相国极力反对,才不得偿愿。”    “风花雪月的事情知道太多了,子源。”车内传来李画约低沉的呵斥声。    “皇上想见吗?”子源揶揄地问道。    “闭嘴!”呵斥声再次传来。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风中再次传来哀怨低沉的歌声,那短短几句,被少女拉长了许久,如哭如泣,萦绕周身,随行的官员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只觉浑身鸡皮暴起。    子源瞧着身后一群异样的官员,道;“打起精神来。”    “哦!”随行的武将齐逢,大咧咧的吼道;“这小娘们□□裸地勾搭咱们皇上。”    “不要胡说。”子源一惊,低声训斥,他回头看向马车,见未有异动,方放下心来。    “皇上出宫只带娘娘一人,如今,咱们正宫娘娘又身怀六甲,这可是上位的好时机。”齐逢故作深思,一本正经道。    “呵呵…”周遭的武将一阵偷笑,都对他投出欣赏的目光,他自幼不拘细节,性子直爽豪迈,当下又口不遮掩道;“正宫娘娘也太爱使小性子了,像咱们皇上这样宠爱她的,天下能找出几个?女人啊!就是贪欲太重。”    那群武将感同身受的点头,好似每家都有一位这么强势的妻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温柔乡迷得团团转,咱们皇上可是九五至尊,怎么能被一个女人骑在脚下,这…成何体统。”齐逢又得意道。    众人刚要赞许,只听“嘭!”的一声,齐逢从马上坠落,痛苦地捂着额头,旁边落下一本厚厚的《四国志》。    不用想,书是皇上经常翻阅的,必定是从车内扔出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在有任何动静,子源无耐地瞪着他们,许久,他爬下马,将地上的《四国志》捡起,揣入怀中。    车队继续前行,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