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看着母亲赵氏默默抹泪的样子,沈辅林只觉得心烦意乱,可是他又能怎么样?为了母亲他已经低声下去的求姜秀娘回来……,结果遭受了那样的侮辱,让他想起来就恨得不行。 他娘怎么这般没用? 沈辅林没好气的说道,“娘,您也是,做的事情没有一样让祖母满意,到底是怎么做人媳妇的?” 赵氏震惊的看着自家的儿子。 沈辅林却越发觉得自己说的对,都是当媳妇的,怎么姜秀娘在的时候,虽然祖母多有挑剔,但是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去了,反而换成赵氏,却这般鸡飞狗跳的,他想起祖母说的话来,“端茶递水,没有一样做的好的,这就是祖母之前太宠着你母亲了,没有好好教她规矩的缘故,不过做什么都不晚,现在跟着祖母学规矩还来得及,你也别管了,这是女人后宅的事情,你一个男人过问做什么?” 赵氏如坠冰窟,转过头去看沈老爷,沈老爷也是没脾气了,叹气的扭过头去,一开始也是心疼赵氏的,可是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就像是他娘说的,这后宅的事情,男人怎么插手? 母亲要媳妇尽孝,他又怎么阻拦?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是他也承担不起。 沈辅林又道,“以前秀娘在的时候,又要伺候祖母,还要操持家里的事情,您现在就仅仅是伺候祖母,这就做不来?” 正在这时候,沈老夫人被李嫂搀扶着走了出来,听了这话,冷了脸,等着赵氏道,,“竟然在这边告状!听见了吧,说起来我对你也是宽厚,就只是让你在跟前学规矩而已,又没有让你洗衣做饭的,做那操持家务的劳累家务,怎么就做不好?这还是以前没学好!” 沈老夫人说的有模有样的,但其实她确实是没让赵氏洗衣做饭的粗活儿,可是给沈老夫人捶背捏脚,吃饭的时候布菜,睡觉的时候铺被子,帮着洗漱,就跟一个丫鬟做的没什么两样。 沈老夫人训了赵氏几句,就觉得心口压着的恶气也消散了一些,转过头去看沈辅林,满脸的笑容,喊道,“我们辅林回来了,快到祖母这里来,这模样可是瘦了?在外面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 沈老夫人搂着沈辅林,嘴里不停的叨念着,全是关爱之词,沈老爷也在一旁跟着问起京中的事情来,只有赵氏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远处,就好像是外人一般,那原本就有些驼的背,如今似乎更弯了一些。 沈辅林说起徐家的事情,“徐阁老的侄女比我小上五岁,可是今年也有十九了,之前是因着家里舍不得,又加上想要找个好点的女婿,这才耽误了婚事……,我年岁也不小了,就想尽快成亲,最好是在这两个月内。” 沈老夫人皱眉,觉得这样不太妥当,却又听沈辅林说道,“那徐家姑娘家里说要拿出一千两银子的嫁妆,外加一栋京城一进的宅子,且不要聘礼。” “不要聘礼?一栋宅子?” 沈辅林说起这个就很是得意,“徐阁老也知道家里为了我读书掏空了家底,就说让我写一份求娶书,至于聘礼他会帮我先垫上。” 沈老夫人总觉得有些不妥,越是大户人家越是在乎婚事,没有三四年准备,别想成亲,按道理徐阁老的侄女,也是世家出身,家里更应该重视,却这般慌慌张张的要成亲,好像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一般。 可是听到徐家女会陪嫁竟然这许多,还外加一栋京城的宅子,虽然只是一进,但是京城地价一直居高不下,朝中许多寒门出身,没有根基的官员到死了也是赁着房子住。 沈老夫人马上就被这些迷住了眼睛,道,“辅林我儿,你可真是好能耐,竟然找到这样的佳媳。” 沈老爷也觉得婚事太快,不太妥当,可是家里实在是太缺银子了……,最后的家底被姜秀娘刮走,日子过的艰难,能坚持到如今,还是上次沈辅林中了状元的时候,奎县乡绅送了厚礼过来,这才勉强维持。 而且有了银子,沈老夫人也会高兴些,应该不会在那般蹉跎娘子了吧?沈老爷扭过头去找赵氏……,见她没精打采的站在一旁,眼角布满细密的鱼尾纹,头发半百,和他相比似乎要老了十岁一般,很是不堪入目,皱了下眉头。 赵氏看到沈老爷的目光,忍不住带着几分希冀望着他,谁知道他露出几分嫌弃的神色来,就扭过头不说话了。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好像一开始也是替她着急上火,可是慢慢的,被沈老夫人一次又一次的谩骂,沈老爷从开始的不赞同,再到后来的麻木,无动于衷,如今竟然露出嫌弃的目光来! 赵氏心里突然间就莫名的恨了起来。 沈辅林得到了沈老夫人的首肯很是开心,恨不得马上就回京城去,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办。 奎县一茶馆内,一个嘴唇厚实的妇人正低头跟着沈辅林说这话,“大人,千真万确,首辅大人怎么肯承认这婚事?据说跟汪老太爷去了之后就不了了之了,而且汪老太爷还要跟着首辅大人一同上京呢。” 沈辅林听了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道,“这是给你的,拿着吧。”说完丢出十个铜钱来。 那妇人贪婪的捡起来,道,“多谢大人。” 沈辅林嫌恶的看着那妇人,她似乎几日没有洗漱了,靠近就一股奇怪的味道,简直让人作呕,这才发现,同样是村姑,可是姜秀娘无论多么的忙碌,身上永远都是清清爽爽的的,叫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奎县不大,这一条繁华的街道,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路上自然遇到了不少人打招呼,这可是他们奎县头一个状元郎呢,甚至有乡绅过来想要结交一番,沈辅林虽然眼高于顶,但也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有用得到人就和蔼可亲的说两句,要是那路人,冷冷的撇两眼,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沈辅林一路顺着东街去了衙门。 差役这会儿正是下衙的时间,看到有人来很是不耐烦,结果竟然看到沈辅林,对于状元郎他也是认识的,马上献媚的说道,“大人,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沈辅林自持身份,冷冷的说道,“我们你们家大人有事。” *** 自从那天去看汪老太爷之后,姜秀娘把这件事记挂在心里,去陪着汪老太爷说说话……,家里做了什么吃食也会带过去,姜老太太的膳食一直都很好,每日都有羊奶和不说,总有一顿是有肉的。 姜老太太也很是赞同,还会让姜秀娘匀出一些给汪老太爷送过去。 这样一来就总会和汪右林碰面,一开始姜秀娘是紧张的,毕竟当朝一品首辅,他跺一跺脚,整个朝廷就抖三抖。 只是姜秀娘发现,虽然在外是高不可攀的首辅,但是平日在家里却是很和蔼可亲,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 至于要不要避嫌,姜秀娘却觉得没必要,她和汪右林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天差地别的差距,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再者家里也不是只有汪右林一个人,还有汪老太爷,而且她不能为了不惹麻烦,就不去管汪老太爷。 她以后也不会再嫁,所以无论外面说什么,她都已经是无所谓了。 做事只要问心无愧就行。 姜秀娘坦坦荡荡的,倒真让一些有些想法的人说不出什么来。 姜秀娘温柔细致,许是长在姜老太太身边,很是知道怎么和老人相处,让汪老太爷越是相处越是舍不得…… 那种想要把她和儿子凑对的想法就越发强烈了,只是儿子是个固执的,只看得到世人在乎的名分出身,却不去看本质的东西,让他很是失望。 这一天,姜秀娘又送了一篮子小红萝卜来,还有一捆菘菜,洗的干干净净的,直接下口就行。 汪老太爷推门一看是姜秀娘很是高兴,道,“进来坐一坐。” 就算是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但是姜秀娘还是尽量不和汪右林碰面,主要还是不想让汪右林觉得她有所图。 但是汪老太爷太过热情,就想着坐一会儿就好了。 姜秀娘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摆着案桌,上面铺着纸张,砚台,笔墨,汪右林正站着作画。 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的杭绸锦绣团花纹直裰,戴着黑色罗纱四方平的定巾,如同平凡的儒生一般,左手挽着澜边的直裰广袖,右手则行云流水的作画,不过眨眼间,一副姜秀娘熟悉的姜家村就这般展现在纸张上。 那山的岭脚,北望河的潺潺,略带焦黄的沙土,无一不是生动至极。 一时竟有些看痴了。 汪老太爷抓起一根小红萝卜就咬了起来,甜甜脆脆的,吃的很是满足,他也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却是奇异的觉得姜秀娘家里种的这萝卜好吃,那菘菜也也格外清爽,很是奇怪,忍不住想着,估摸着人好,种出来的菜也是香甜的。 他一转头,看到姜秀娘盯着那画看的入神,心中一动,对着汪右林道,“我儿,你自小学了那一肚子的酸儒,除了参加科举全无用处,唯独那画工还算凑合,今日正好碰上了就给秀娘画一副吧。” 汪右林从小就聪慧,过目不忘,少有慧名,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郎,结果在汪老太爷眼里,却是被贬的这般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