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就说过了,来月老庙的是女子居多,是以锦罗便自然而然地认为,那为数不多的男子一定是陪同家中女眷来的,自然眼前这位也不例外。
她以为自己这样说,会让眼前的人羞愧难当,谁知却只得到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连同一句:“女眷?”
“是啊,世间男子大多不喜拘于小情小爱,像公子这样的人应该更是如此吧?总不可能同我这小小女子一样,只想着如何嫁得如意郎君吧。”
男子轻轻点了点头,沉吟道:“如此一说,倒的确不同。”
锦罗觉得自己扳回一城,可惜得意之色尚未完全施展出来,便又被他紧接着说出的话噎了回去:“毕竟我想的……是如何娶得称意娘子。”
暮春时节,天气总不大稳定,随着他这句话音落下去,天边响起了一道惊雷,大雨倾盆而至。
她被迫与他躲到了附近一处屋檐下,雨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月老庙处在城郊邱榕山顶,锦罗不免有些担心自己会回不了家。
心思单纯的女孩子总是这般,心里想什么脸上就会表现出什么,她的焦灼担忧没有任何掩饰地都入了旁边男子的眼。他轻轻笑起来,伸手从她掌心将那红色的锦缎抽了出来,勾着嘴角问她:“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姑娘何不让在下教教你?”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真的让他教了起来。后来的锦罗时常会想,成全他们这段姻缘的,究竟是那天的雨,还是听到了她心愿的月老?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当他要重新帮她将那红色锦缎挂在树上的时候,她再一次抢了回来背在身后,然后说了一句:“已经实现的心愿,便不必再挂了。”
后来是他将她送回了家,他告诉她,他叫吴钧。蜀锦吴绫的吴,千钧一发的钧。
许是故事的开端太过顺利,后面的一切也顺利得可怕。
吴钧醉心书画,实在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可巧锦罗长到十六岁,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读书认字。两个人郎才女貌,在一起的时候活像一对璧人一般,在城中着实是一段佳话。
既然已成佳话,那么求亲也就顺理成章。阿鬼记得没错,十八岁生辰当日,吴钧带了几大车的聘礼上门提亲,在都城中再度掀起了一阵“生女当如锦罗女”的浪潮。但后面的故事,却截然不同。
阿鬼印象中自己殒命的洞房花烛夜,锦罗却并没有死,她等来了自己的夫君,等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也等来了龙凤喜烛燃尽后的黎明。大婚之后,与他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是她。只是,白头偕老与子孙满堂,却并不属于他们。
吴钧从不知道,她是带着目的而来。当初的月老庙相遇,甚至是那少了一个点的“觅”字,都不过是她的筹谋。
她以为,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