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比之方才沙哑了几分,像是经历过一场漫长的跋涉,干渴与焦灼让他的喉咙到达了极限,在破碎边缘苦苦挣扎着。
“这绝对是针对太宰先生的攻击!连那么厉害的织田作先生都会中招,可见那个会记忆操纵的异能力者有多难缠。”林檎义愤填膺地握拳,“真是太无耻了,正面打不过,暗杀又杀不了,就用这么下三滥的法子,妄图抹去一个人的存在痕迹!做人能不能有点底线啊!”
记忆明明是人最为珍贵的东西啊!
不,等等,说起来,作为敌人,确实应该攻击最脆弱的部分。
这个异能者记忆操纵这么熟练,难不成——
“不行,我们得快一点。万一他对港黑的人出手,让他们都忘掉你的话,不就糟糕了吗?!太宰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对这个异能者的身份心里有数吗?”
然而,她的提问没有得到回复。
“太宰先生?”
林檎奇怪地抬头,竟然发现总是游刃有余的太宰先生他……
——竟然在发呆。
受到的打击竟然这么大的吗?!
林檎一把握住他的手。这个动作终于唤醒了陷入自己情绪中的人,被灰暗蒙蔽的琥珀色的眼中重新凝聚起了些微亮光,对上她直率的视线。
“振作点啊,太宰先生。别担心,等抓到那个人,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
她的信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不会好的。”他的尾音沉重地坠下去,“他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
他的意思是,那个记忆操纵是不可逆的?!
这也太狠毒了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林檎想了下,理所当然地说:“那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再重来一遍吧。既然以前能成为朋友,那不管再重来多少次,也一定可以!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不会那么轻易被打破的!”
满脸都写着“不慌,小场面”的林檎行动力极强地开动脑筋,当即就提出一个建议:
“等抓到那个异能者,我们一起去侦探社怎么样?然后我就可以特别自然地把我的朋友太宰治先生介绍给侦探社的织田作先生了。嗯,我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完美,你觉得呢?”
不,他觉得不行。
从头到尾,哪里都不行。
她对完美两个字一定有非常严重的误解。
太宰治定定地看着她,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林檎被他看得有点方,她努力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得罪人的东西,但一点头绪都没有,反倒是对面的太宰先生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对她勾了下嘴唇。
笑、笑什么,美人计是没用的!
“呵……”他垂眼,笑容像春风一样软,“奇怪的小姑娘。”
“……”
我觉得你在讽刺我,而且我有证据!
林檎特别生无可恋地看着他:“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噗……没有没有,但是——嗯,呵……”
太宰先生用毫无说服力的带笑声音否定了她的猜测,像是终于笑够了,他顿一下,然后忽然向椅背一靠,爆发出更激烈的笑声:
“哈哈,是啊,重建呢,可以重建呢,哈哈哈哈哈哈——”
“……”
生无可恋。
林檎走的时候都没有弄明白太宰先生到底在笑什么。
她离开房间,“咔哒”一声,门锁落下的声音像是什么危险的前奏一样,在房间里回荡了很久。
太宰治垂头坐在昂贵的椅子上,像是被静止了时间一样,凝固了很久。
桌上的烛火摇曳着,落在桌面的文书上,拉出一道道昏黄的暗影。
“可惜了。”
他的声音空荡荡地回荡在房间里,很快就被墙角的黑暗吞噬,孤零零地消散。
太宰治微笑着,撕碎了文件。
脆弱的纸张在手下一分为二,像是再也无法修复的过去,和未来。
纸张飘落在书桌的阴影里,太宰治看着它,就像是在看死去的自己。
“——重建也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