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封城东面的几条街一改平日的安静祥和,突然变得热闹非凡,只是这热闹有几分乱糟糟。被堵在狭窄的街道中的宾客纷纷走下马车步行向前,遇见熟人时彼此带笑寒暄几句然后相邀同行。马儿的踢踏声往往被掩盖在车轱辘声下,车夫的鞭子打在马儿身上噼啪作响。 虽然最后的路程中有些小麻烦,但宾客还是靠着自己的双腿成功走到木府的大门前,被大门前迎客的管家一赔笑一恭维那一点的火气也都消了。奉上礼物后,男子在小厮的带领下前往正厅或拜见当家人,女眷则被带进后院。能被领去拜见木府当家人——安平候的人并不多,其中大多都是木府的亲戚,少部分与木府并无血缘关系的皆无一不是极其亲密之人。直接被带去正厅的人都无比羡慕后者,虽然大家都能得到安平候夫人六十寿宴的请帖,但这其中的差别就好比混喝混喝和正经客人的区别,这种区别并不会使仆从和主人有什么怠慢,只是结交的层次不同罢了。 木氏一族乃东州屹立千百年不倒的大家族之一,起源早已不可考究。传承至今也不知有了多少分支,虽然过程中有一些旁系子弟没落了,但总的来说,木氏一族直系一脉代代皆是能人辈出、人才济济,即使是云国皇帝也不敢轻易与其交锋。连云国的幼童都知道,离云郡是木氏一族的地盘,朝中的官员就任总免不了拜访一番。 封城便是离云郡内木氏族人聚居的一个地方,因安平候——木定献一人在云国也有了些名气。木定献其人,乃云国前任护国大将军,卸任后被先皇封为安平候,还赏赐了一座云都的房子作为安平侯府邸。 进了安平候的家门却不能拜见安平候一番总是会有些遗憾的,好在赴宴的宾客都并非真的是混吃混喝之人,能结交几个在往后的日子里说不定有些用处。 · 木府上下十几日前便为安平候夫人的六十寿忙碌起来,日出开了大门后更是忙的不可开交,迎宾接客、归置礼物、引座斟茶,内外皆是一片热闹喧嚣。置于这人声鼎沸之地的人,往往不是乐得其中便是心生厌倦。 黎清幼不知道别人感受如何?反正她只知道这些人太虚伪,再呆下去她就要笑僵了。 因为昨夜修练了一整夜,今天又早起,黎清幼在一群女人们的热烈交谈中渐渐昏昏欲睡,她不由地轻轻打了个哈欠。黎清幼打完哈欠后愣了一下,然后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她黎清幼虽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她总要在乎尊严的。别以为她真的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她可是穿越者,生而知之,这些人看她怜悯、同情的眼神她都能感受到,她虽然很想告知全世界不要把她当婴儿来看,但她一想解释的后续就放弃了。如果她一旦在这种地方睡着了,黎清幼都能想象出她们一副毫不意外、果然如此的眼神。 心好累啊!_(:з」∠)_她为什么就不能早点找个借口避开这种人多的地方呢?大概是脑子没转过多少次所以有些迟钝吧!黎清幼心里不住地叹息自己的糊涂,然后又忍不住自我安慰,说得她都相信自己其实不是因为懒得思考! “外婆,我有些困了。”屋内众人说的正浓时,黎清幼果断拉了拉安平候夫人的袖子,悄声道,安平候夫人转过来时她做出一脸困倦的模样。黎清幼相信这个理由不仅能让现在她离开还能躲避后面更多人的场面,借口都找好了——在哪个角落不小心睡过头了。黎清幼顿时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安平候夫人扭头一看,见她脸上果然有些倦意,思及她第一次接触如此吵闹的地方应是精神不济了,心中怜惜,因而开口道:“好了,该见过的人你们两个也见的差不多了,”她拉过身边两个外孙女的手交叠在一起嘱咐着,“清澜,你便带着清幼出去走走吧,年轻人老和我们这些老人呆在一起那里有乐趣?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玩玩,等宴席开始,清澜你就直接把清幼带过去吧!” 等等——黎清澜您就留着吧!我认路的!我不想参加宴席!黎清幼尽管在心里疯狂呐喊着,但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把真实理由讲出来吗?先不说讲了以后可能还要解释更多,就单说她真讲了就真伤了安平候夫人的心!虽然她决定这辈子要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地活着,但是她还是有良心的,安平候夫人的寿日,何必惹人家不开心呢。 黎清幼只能和黎清澜依言起身,拜别安平候夫人和其他人后一同退出房间。 房里一群豪门贵妇讲得热闹,房外也不多承让。因为正值春日,风光正好,座椅被放到花架旁,桌上的点心酒水无一不精致可口。其他人拜了安平候夫人出来后就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和相熟的不相熟的谈笑聊天,喜欢清静的也可以在附近寻一处亭台楼阁安静欣赏风景。 两人都没有和院内的其他人过多纠缠,并排出了庭院,然后黎清澜就渐渐落在黎清幼后头走。黎清幼不发一言,自顾自走进花园,踏在假山的小道上,七绕八拐后见一处地方僻静清幽停下。 此地是一处弯道,临着碧波荡漾的湖水修了一条石栏杆围着。黎清幼撑着石栏杆一屁股坐上去,然后才看向正安静立着的黎清澜。 “我就在这里呆着,你随意,寿宴快开始了我会自己找到地方。”黎清幼晃着腿漫不经心道,语气懒洋洋的,像极了无聊的肥猫眯着眼睛窝在窗台上晒太阳时无意发出的咕噜声。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谁让黎清澜太讨厌了 ,简直就是一块牛皮糖!她去哪里都要跟着,说是照顾还不如说是监视,黎清幼觉得自己快要烦死了!但是只要她一天没有恢复实力,她就不能摆脱黎清澜,只能口头上占点便宜,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没什么效果,反而还会气到自己。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她就是对这种受虐般的行为乐此不彼,这也导致了她们之间除了表面的友好,私下除了互怼毫无交流。 黎清澜走进黎清幼,没看她,也没跟她一样坐上去,只是凭栏望向一片碧绿荷叶倾覆的小湖,半响她才道:“湖心亭上的风景更好,有座椅以供歇息赏景,也有茶水点心做消遣,要我带路吗?” “不用了,我一向不喜欢引人注目,这里就挺好的。”黎清幼想也不想地接口道,她也知道黎清澜是在试图缓和关系并不想引战,而她这样做的结果除了一时的快感,毫无其它意义,甚至还会激化矛盾。可她看黎清澜一副不计较、大度包容的好姐姐模样就心头冒火,黎清澜有什么资格以提防外人的态度对待她,她们各自安好、不插手对方生活,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了难道不好吗?黎清澜为什么非要凭着自以为是的想法妄图掌控她? 虽然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最初还是两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尤其她们都是穿越者,有着各自的性格和经历。她因为一开始的不满与妒忌就不愿放低自己的姿态,而黎清澜为人淡然却也有傲气 ,所以她们会吵起来是必然的。 果然,黎清澜嗤笑一声道:“天上的月亮也并非要引人注目,只是周围的星星都一个样,所以月亮除了被乌云挡住还有什么办法?” 嗯,是在讽刺我如月亮便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如星星就直接泯然于众人吧?黎清幼忿忿不平地想。按捺住火气,黎清幼静下心来,组织语言一番后对黎清澜轻蔑道: “那目光无论是善是恶也无法影响月亮半分,乌云也是如此,月亮为什么要烦恼无关紧要的事呢?只有月亮愿意,地上的人随时可以被海水淹没。星星即使都是一模一样但它依旧高高在上,它的模样如何不过是他人强加于它而已,真正如何有人了解过吗?” 黎清澜扭头,看着黎清幼的侧脸微皱眉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连声不停歇的尖细叫声传来,她听力很好,听得出那声音还在很远的地方。她转身抬头望去时,只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在假山绿藤上跳跃,眨眼间已跳到临近的假山一跃而下,那声音就更清晰了。 “叽叽叽……” 黑色的小兽如离弦之箭般投向黎清澜怀里,黎清澜双手捧住正往胸口撞的那一团,闻到空中飘散的酒汽时,她不着痕迹将手掌离得自己远些。 “墨团,你是掉进酒坛子里吗?”趁小兽停了叫唤,黎清澜飞快问道。 冷不丁听到这问题,小兽僵了僵,而后直起身,前肢左右挥舞着,黑色的皮毛如绸缎闪着细碎的光泽,滴溜溜转动的眼睛里满是焦急。 黎清幼看着一人一兽,眉头一皱,而后不知是想到什么,嘴角缓缓勾起,颇有几分坏人想到什么阴谋诡计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