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边的小径旁植着一整排梧桐,树龄几乎和一中的校史一样长。树干粗壮而布满沧桑,枝丫四散着伸展开去,浓荫蔽日。初夏灼烈的阳光从树荫间投射下来,皆是斑驳的影。 期末将至,在午间或者下午放学后,树荫下几张零散的水泥长凳上常常坐满了乘凉看书的学生。 “马上放暑假了,你还是去市里你奶奶家吗?”张晗合上手里的书,转头问坐在边上的林眠。 “嗯,”林眠点点头,“我奶奶早就打电话来了,问我什么时候过去。我估计要过去呆一个月吧,等八月份回来找你们两玩。”她边说边抬头,看了看依然明晃晃的太阳。时至六月,白日渐长,到了下午放学的点太阳光依旧是暖融融的。她把书放进了书包里,转头对张晗和夏依依说:“走吧,我请你们去小卖部喝汽水。” 三个女孩背上书包,走过长长的林荫小路。小路上三三两两都是背着书包往校门走的学生,张晗四处看看,说:“我们快走,大家都放学了,马上去迟了汽水该卖完了。”林眠和夏依依闻言都笑她,三人嬉笑着追逐起来。 林荫路边的篮球场上也正热闹,十余个身影在阳光下跳跃奔跑着。 运动似乎对男生永远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他们在灼热的阳光下跳跃奔跑着,汗水劈啪地掉落在自己的影子上,碎裂出青春的蓬勃生命力和浓烈荷尔蒙。 乔景行的身影也在其中,他回到学校已经一个礼拜了。 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就像一颗石子,“啪”地掷进平静的湖面,毫无征兆,激起层层涟漪。给一中师生平淡而略显压抑的学习生活带来无限刺激的想象和肆意延伸的谈资。可之后,学校处分下来,乔景行一个月没来上课,事情也没有任何后续发展。就像涟漪一圈圈收拢淡去,湖水重又恢复平静,大家的兴趣也渐渐淡了。 等乔景行终于回到学校的时候,除了他不再是学生干部,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老师同学对他一如往昔。 可是,他明白,有很多东西改变了。比如他和张晗。 那天在走廊上分开后,他们没再有过任何联系。重回学校再见亦如陌生人,那个女孩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他。一切似乎在仓促间戛然而止,甚至没有说一声再见。 此时看着林荫道上一路笑闹着走过的三个女孩,他突然感到有些无力。两个月了,他的生活一团糟,心情一直是灰色的,就好像整个人一直陷在泥潭里挣扎,渐至力竭。他对自己不再像从前那么自信,完全懒怠了下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应该就这么默默退回去,还是该再往前一步。 “看什么呢?”许诺见他站在球场边发了半天的呆,不由上前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之后的眼神立马充满深意,“需要我帮忙传话吗?” 教室前后的门都开着,所有窗户也都开着,穿堂风一过,初夏的燥热瞬间消散。天花板上几个老旧的吊扇呼啦啦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下周就要期末考试,原本所有的副课都变成了自习,教室里安静的除了风扇声就是翻书声。 张晗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一张空白的纸。她知道这是乔景行的信,可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人在冲动下认不清的事情,往往能在冷静之后看得通透清澈。她觉得自己已经挣脱篱网往前走了,不想再退回去。 说不清为什么,她心里居然有点怕,就像这几天擦肩而过时怕跟他对视,怕一个对视会让他开口说什么,现在她也怕看面前这封信,怕他会在信里说什么。 到底在怕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半晌,她深吸口气,在书包里翻翻找找,找出了那只两头的塑料笔。蓝色的水彩笔头一点点划过白纸,三个字渐渐浮现了出来:“对不起”。盯着这张纸发了一会儿呆,她伸手揉烂了它,随手扔进桌肚里。 算是一个句号了吧,她想。在双方都已经平静下来以后。 这个“对不起”,也许是为了道歉吧。但是她更愿意将它理解成“再见”。内心突然一阵轻松,连阳光都突然变得明媚可爱起来。 “这样挺好的,也算是有始有终吧。”张晗是这么跟夏依依和林眠说的。 林眠了解她,知道她对于这段关系的结束是真的感到开心和轻松。张晗似乎又变成了以前的张晗,活泼又闹腾,整个人就像这夏日的阳光一样浓烈和火热,不像前一段日子,整天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心事重重。 林眠觉得有点可惜。她心里一直觉得张晗和乔景行站在一起是很般配的,可是她也确实看到了张晗在这一个学期里时不时的患得患失和不开心。 就如同那“对不起”三个字,在她看来是乔景行最后试图的挽留,可在张晗看来却是再见和放手。她没谈过恋爱,理不顺这种别扭的感觉,但她听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句话。 所以她只是觉得可惜,替她的好朋友可惜,也替那个心底深处的少年可惜。 不过来不及缅怀更来不及沉浸,期末考试随之而来。 这次期末考试很重要,考试成绩直接全年级排名,名次和期中考试的名次汇总,直接决定着高二文理分班的快慢班分配。 但话虽这样说,可成绩大体上其实是没有什么波动的。全年级前八十名基本还是集中在本来就是快班的三班和五班。 夏依依依然年级第二,她笑说这样挺好,第一太有压力了;林眠第四十一名,数学不出意外地大大拖了后腿;张晗发挥很稳定,第三十六名,居然跟期中时候一模一样;许诺和周峰一个四十三名一个十一名,也属于正常发挥;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是乔景行,期中时候他是年级第一,可是期末居然直接滑到了第十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