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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佑杨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示意许初开门。    小许慌张地开了车门,黎老大还没坐进来呢,他就急急地开口解释起来:“那个,一个朋友托我给他买点东西,正好他也在附近,就说过来给我送钱。”    “嚯,这年头还直接给这么多现金,怎么不直接转账呢?”黎佑杨坐定,似是随意的瞟了瞟许初紧紧攥着的牛皮纸袋,袋子的边缘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浸湿了。其实黎佑杨并没有看清纸袋里装的什么,反倒是慌张的许初自己漏了马脚。    许初的表情像是含着一口毒酒,不敢吐也不敢咽。    “这么多钱你得收好,别扔在公司的车里忘拿了。”黎佑杨装作没看见,语气轻松地叮嘱了一句,就转身拿了后座上的一摞体检项目资料。    黎总监简单的一句叮嘱,在惊慌的许初看来,也成了试探性的质疑,他赶忙解释:“赵姐说今天咱们部门的车不用,那个,我看医院挺远的,就填了个用车申请单……”    “你本来就是办公事,我又没说你私用公车,紧张什么。”黎佑杨抬头,看向许初的眼睛。这个男孩眼睛里的慌张,无处隐藏。    黎佑杨想起昨天傍晚离开家前,妈妈开玩笑的那句,你们人力资源部不会拿了医院的回扣吧。    尽管黎总监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部门出了这样的事情,但现在看来,黎晚真的一语成谶了。    自知失言的许初,暗自咽了一口口水,目光移到了黎总监手里的资料上,紧张得不知说什么好。    黎佑杨在一摞封好的体检报告里里翻出了杨舒雨的,看着封面右上角表示异常的星号,内心猛地一紧,微微蹙眉。    暗自观察黎老大的许初,像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他迅速地把烫手的牛皮纸袋塞进驾车座一侧的车门上的收纳栏里。恢复了平时的说话状态:“老大,杨部长的彩超我打出来了,你也别着急,咱们先咨询下专家的意见,再做治疗,别说现在还没确诊什么病,就算确诊了也能治好,现在医学发展的多快啊,老大你也不用太着急,明早再过来就成,这边我都……”    “我是想来跟你一起快点把工作做完。”黎佑杨打断了许初的滔滔不绝,说实话这个时候听到这个小话痨的叽叽喳喳,真的让人有点头疼。    黎佑杨拆开了小妈体检报告的封条,往年厚厚的一本,今年只是简单的几页,黎佑杨拧着眉,一言不发地翻完杨舒雨的所有体检结果。    其实到此刻,许初还是心存侥幸的,可能他的黎老大只是担心自己妈妈的身体状况,根本没发现他拿了医院的回扣。    许初原以为在退休员工的体检上赚点回扣肯定万无一失,他做给公司的体检计划是每人的检查项目32项,而实际上每人只查了15个项目。    那些“虚假项目”的钱,公司也会按照许初上交的资金计划,如数打给体检医院,他认识这家医院体检科的负责人,这些钱就能悄无声息地转化成了他的“个人收入。”    许初之所以敢这么干,是因为这是退休老员工的体检,他们都已经不在公司上班了,怎么会知道实际的体检项目到底有多少呢。而且本着体检结果完全保密的原则,这些体检报告都是他封好了统一拿回公司的,所以其他同事也没法看到究竟检了多少项。只要他和医院体检科的负责人沟通好,这次有水分的体检在别人看来,完全和实打实的干货没区别。    然而,作为一个上市跨国公司的部门负责人,黎佑杨的职业素养让他在此刻并不能仅关注小妈的体检结果。他在大脑里飞快的回忆了半个月前许初OA(Office Automation自动化办公软件)上做的体检计划,虽然黎总监做不到过目不忘,但工作多年,他还是迅速地发现了问题,他判断计划里至少有10项收费高的大项目,实际的体检里是没检查的。    “工作我都做完了,老大你就放心吧,我这正准备回去呢,就看到你了,”已经放松下来的许初,完全没意识到危机的来临,他把黎佑杨看过的资料接了过来,继续滔滔不绝:“哥你开车来了没,用不用我先送你回家陪,然后我再把资料送回公司。”    “我开车了,”黎佑杨声音平和,晃了晃手里杨舒雨的体检报告,“杨部长的体检报告,我替她领了,周一再补手续给你。”然后推开了车门,“谢谢你的好意,明天就不麻烦你,我下周休年假,陪她去家附近的医院挂个专家号,做个详细检查。”    黎老大突如其来的拒绝,让向来机灵的许初感到了些许不安。但让他更不安的是黎总监关上车门前的最后一句话:“明天我就不过来了,你好好核一核体检项目,再填结算单,查查是不是有漏检的项目。”    看着黎佑杨的身影下车走远,许初坐在车里,脊背一阵阵发凉。    怎么办,他一定是发现了。但他怎么没直接揭穿呢?还是他只是怀疑?如果我把钱还回去,是不是……不行,嫂子还等着交住院押金,今天这钱必须送给哥哥。    许初咬着嘴唇,脑子里一片乱麻,黎老大真的发现了吗?他会怎么处理我?会直接报公司开除吗?要不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分一部分钱给他,说不定他也……不行,本来钱数就不多,况且黎总监年薪四五十万,怎么可能会为了万八千块失了原则。     黎佑杨当然不会为了万八千块钱没了原则,就算是千八百万,他也不会有什么犹疑。黎佑杨向来正直坦荡,断然不会为了私利去侵害公利。倒不是他天生就是刚正不阿,只不过妈妈和小妈从小就教育他,损人的事最终一定会害己,人生最难得的是心安,千万不能做亏心事。    黎晚因为骗婚生子这一件错事,付出了半生寝食难安的代价,所以她对儿子向来严格要求,即使儿子已经工作了,也是经常耳提面命,不许他有任何损人利己的想法,才养成了黎佑杨如今这般严于律己的秉性。    但不同于母亲对待自己的严苛,黎佑杨在与人相处上,很懂得给对方留有余地,就像这次,对许初。    黎佑杨在翻看杨舒雨的检查报告的几分钟里,思考了整件事可能的来龙去脉,并决定给许初一个机会。    许初这孩子虽然有点油嘴滑舌,但确实足够聪明,他不可能听不懂自己的暗示,如果他现在悬崖勒马,把多收的钱退回去,按实际产生费用填公司与医院的结算单,这件事自己也不会再提,相信聪明如他,今后也应该知道规范自己的行为了。    这么做已经给他留足了余地,他如果还是执迷不悟,那黎老大只能挥泪斩马谡了。    许初其实也不想继续“执迷不悟”,可是此刻的他早已经骑虎难下了,黎老大不知道他在收回扣的一个小时前,已经将做了手脚的结算单传给财务了,没有可回头的余地了,因为他实在是太着急要拿这笔钱了,出了车祸的嫂子还在病房里躺着,等着他去续交住院押金保命。    此刻的他只能孤注一掷地赌一把了,赌他的黎老大在杨部长身体抱恙的焦虑里,忽视了他拿了回扣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