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你这丫头片子,真起了考科举的想法?”秀才不免觉得好笑,他不过见她灵气,才指点一下。 考科举考上的人,莫不是人中龙凤,这山野村庄也有人想考科举? “是又怎样?”叶秋花抬起头来,直愣愣看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这样一个约莫八岁左右的女童,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旧衣,瘦瘦高高的身架未免太过单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童,她反倒问起他来,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世事艰辛。 瓦屋内燃着烛火的光,落在她脸上,光影交错中,稚嫩的脸遮不住坚毅的眼神,秀才自己生出一丝恍惚感,也许正是这么小,才有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秀才一沉思,又压了压自己的声音,“很好,我得夸你一句,只是这路不好走,寻常人榜上有名也得家里人苦苦支撑,你可真想好了?” “想好了。”她也不多言语,直接跪下来给秀才磕了一个头。“谢谢秀才你告诉我这么多,我娘说有人帮过我,我就应该还回去,可是要离开这里,没有什么可以还给你了,就给你磕个头,祝你长命百岁。” 叶秋花抬起头来,正打算离去,秀才却走回瓦屋内,挑拣出两本书,递给她。 叶秋花一丝微征,他手指修长,宛若竹节般的润感,只是手没有之前来她家那个人白皙。 “这是给我的?”叶秋花不敢相信着,她还从来没有拥有过自己的东西,何况还是书。 秀才嘴唇勾起笑意,“也许有一天你或许会用到的,毕竟你都拜我为师,这是为师的礼物。” 叶秋花不懂她为何给他磕个头,他就会送两本书给自己,但是她现在竟然有两本书,她狠狠点下头,“谢谢师傅!” 虽然没上过私塾,但是叶秋花还是知道点基本礼数。 “你丫头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呢?”秀才也带着笑意,又慢条斯理的给她解释着,“你行磕头这样的大礼,我可不能白受。” “叶秋花,叶子 ,秋天,花朵,叶秋花。”叶秋花站起来,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 秀才点点头,这叶家他也有些印象,山村里少数几户住高粱屋的人家。 叶秋花将这两本书好好的收起来,放在袖中,走在回家的路上,心底也止不住的想着她突然有了两本书。 师傅连秀才都没考上,可是在听到她想去考科举就给了她两本书 也许是在她身上看到希望。 想到这,叶秋花抿了抿嘴,她其实只听隔壁大哥哥教过怎么用树枝写自己名字,其他字一个都不认识。如果让师傅知道这点,师傅估计会生气的收回这两本书吧。 她心底没了个主意,索性就不再想,回到家,叶秋花发现偏房内还有点烛光,她摸索着过去 ,穿着草鞋的脚轻轻地踩在泥土上,偷爬着看到祖母还在纳鞋底。 祖母自从山上摔伤脚后,做不动重活,就一直做些手艺活,喂蚕织布,集市上换点东西回来,如今又开始纳鞋底。 叶秋花看着过意不去,想告诉祖母不能这么操劳,她以后还要回来看祖母时。 脚还未来的及挪动,祖母突然叹口气,“秋花这孩子,冬天才有鞋穿,平时自己给自己编草鞋穿,或者赤着脚,明天她就要走了,这鞋底要做的紧实些才好。” 本来想走进去的叶秋花,收住了自己的脚,脸上也有些僵硬,方才刚有书的喜悦感,刹那都烟消云散。 叶秋花尚且还做着考科举的梦,家里人依旧在苦苦挣扎。 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谢府外。 “之前见你的时候,老奴就说过我会接你的,你还有印象吗?”上次来过叶秋花家的那个人脸上泛着笑意。 叶秋花跟着接她的人先从水路又连爬两次山,花了五天功夫到这,此时腿都有些站不住,还是恭敬的回着,“有印象。” 腿还有些发颤,声音也跟着抖动着,语罢,那人继续缓和以待,“老奴管这谢府十年,是这谢府的官事,上上下下都是我打理,那等下就带你去下人房去,要记住,你是粗使丫鬟,笨笨呆呆的,做粗活,可千万不要去主子前去,那是贴身丫鬟做的事,不可逾越,懂吗?” “……” 此人见叶秋花没做声,压了压自己口气:“你不会说话吗?当时你家门口见你还挺伶俐的,要记住,在谢家,当其他人吩咐你话的时候,要答应‘是’,知道了吗?” “是。” 今天是叶秋花进谢府第一天,她与一群丫鬟分配住到一间屋子,现在她要等奶娘过来安排她来谢府做什么事,然而还未待她坐下来多捶一下腿,奶娘已经走进来。 “你是今天刚被买下来的叶秋花?几岁了?”奶娘声音不威而怒,眼光止不住的打量着她,还用手掩了掩鼻子,一阵嫌弃。 “八岁。” 奶娘绕着她转了一圈,又用手中的细棍敲她肩一下,“还行,虽然身子骨弱点,不过看手上茧厚,干粗活应该是没问题的,以后你就负责在厨房里给厨娘们帮帮忙吧。” “是。” 叶秋花听了她的话,会意的跟着另一丫鬟领到到厨房去,奶娘又喊住叶秋花,一丝犹豫着,“等下,秋花你识得字没?若是识得字,就不去厨房干活,可以去给公子当书童。” “会识字。”叶秋花不知怎么生出勇气来,点点头道,极恭敬顺从。 奶娘眼珠一转,挤出笑容来,口气里泛着讨好的意味,“那你明天去公子书房内侯着,我先禀报一下夫人那边,今天就先在这里歇息吧。” 奶娘又看了看这叶秋花外形,叶秋花虽则只有八岁,但是因为抽枝长的快,所以个子比一般同龄男童都要看上去高不少,容貌清秀,若不是身上破布麻衣分为显眼,远远看去,确实也有些男子的清爽感。 “好的。”叶秋花点点头。 奶娘很满意,谢府就该多招些懂事听话的人,踏步离开。 叶秋花此时在房内思量着接下来她的命运,一路上,领着自己的谢家人也提及,这丫鬟也是分等级的,如贴身丫鬟高一等,粗使丫鬟就差一些,贴身丫鬟多可致使粗使丫鬟做活,待遇也分出一二。 奶娘这个做法会不会惹的管事不高兴啊?而且自己直接承认会识字,要是被揭穿怎么办?叶秋花心底没个主意,谢府偌大,人再多,也没人教她下一步如何,该更谨慎小心才是。 “咦,你是谁?”突的一个穿着华丽大约十三岁少年模样的人跑跳了进来。 “我叫叶秋花,你是?”叶秋花不明白怎么突然一个人来到丫鬟房内,举止随意。 “估计你是新来的丫鬟,秋花这名字也太俗气,也晦气,秋天的花还有什么看头,就叫小花吧,你就替我挡一下那个烦人的夫子,老叫我读书。”那人摆了摆手,已经钻进床底。 叶秋花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场面,心底止不住的慌,果然刚刚离去不久的奶娘匆匆跑进来,“秋花,你在这,可遇到什么人没?” 叶秋花摇摇头,脸色平和对着奶娘,“没有,我一直呆在这,没看到什么人。” “真的?”奶娘疑惑起来,这谢府也大,公子十几岁的,身手敏捷,东跑西藏的,还真是难捉到。 叶秋花继续点点头,奶娘看她粗粗笨笨的,也就鞋子稍微新点,也没多想,就离去。 奶娘还没走多久,那人就从床下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来你还是个伶俐的,其他的粗笨些这会估计早把我卖了。” 叶秋花只是望着他,没敢接话。 少年见叶秋花不理他,也懒得计较,这丫鬟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禁不住他夸。 见他离去,叶秋花绷紧的心弦才安下来,今天还未入府,管事就跟自己说过粗使丫鬟不要出现在主子面前,她就逾越过线。 要是被管事发现,保不齐有什么后果。